哎,真正的大艺术家,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呢?如果可以,何月夕也想在有这种奇遇,就像是在突然之间参透了某本武功秘籍,功力突飞猛进,画什么都有神味儿,可这种经历和悟性,又哪是人人都能够有的?
至于官鸿泽,叶禹凡告诉他真相的原因也不过出于他是官林运的儿子。
叶禹凡到底是谁,只有叶禹凡自己一个人知道,他有权利选择不同的方式让身边的人理解他,就好像一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会有不同的性格和表现方式一样。
在葛钦舟眼里,他是夏骁川的转世重生;在柏长青眼里,他是附身在叶禹凡身上的夏骁川;在官林运眼里,他是能经常梦见夏骁川的叶禹凡;在官鸿泽眼里,他是他父亲唯一的爱……
可他在柯竞眼里,什么样的解释,才最合适?柯竞和何月夕与郭哲恺一样,都是他的朋友,但柯竞又不比那两个人好糊弄。
“你觉得呢?”叶禹凡反问道。
柯竞:“我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
叶禹凡:“能跟我说说你混乱的原因么?”
“有人告诉我,夏骁川死去后的灵魂附身在你身上,他重生了。还有人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是夏骁川的表妹,而我……”柯竞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得荒诞无稽,可偏偏他却为这样的事而深困于此。
叶禹凡记得宋熙,也听柯竞提过他母亲,但他没想到,柯竞的母亲就是宋熙,而柯竞,竟是故人之子。
想到宋熙的经历,叶禹凡不由沉默了,他问:“柯竞,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柯竞:“……”
叶禹凡:“如果我说我有着夏骁川的记忆,你信不信?”
柯竞震住了。
叶禹凡:“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聊起过往,我告诉你,我在三年前突然生病辍学,然后走上艺术道路的事?”
柯竞:“记得……”
叶禹凡:“没错,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了夏骁川的记忆,那些记忆影响了我,改变了我,但我仍然是叶禹凡,不是夏骁川。”
柯竞:“……”
叶禹凡:“我知道,这些事情很难让人理解,我承认我受了夏骁川的影响,这也是我瞒着你我是s.a.fale的原因……如果你信,就应一声。”
在柯竞面前,叶禹凡只想做叶禹凡,也只能是叶禹凡。
柯竞叹息了一声,道:“……我相信你。”接着,他把自己得知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叶禹凡,包括陶思非得到他画作的方式,亦提到了柏晴和柏沐。
叶禹凡震惊于事情的真相,可他的内心却依旧毫无波澜……只喃喃了一句:“这么说来,柏沐是柏长青的孩子?”
柯竞应了一声,又继续往下说……自从那天邱松透露给他宋熙的秘密之后,他就被禁了足。
“……那人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没收了我的手机,就差把我关笼子里了……我寸步难行,家里电话都被监听的,我现在是在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就连此前频繁找他的秦孟元也在那天晚上他醉酒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柯竞猜得出来,这一切肯定是邱松搞得鬼。
柯竞痛苦道:“我想逃,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
叶禹凡:“那你还能回西里去吗?”
柯竞:“我也不知道……看那个人的心情吧。”
叶禹凡想不到柯竞独自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事,难怪他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凉薄……
可转换角度来看,他与邱松的关系也有点耐人寻味。邱松对柯竞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种在乎,或者说,这些行为都掩饰着邱松对柯竞的真实感情。叶禹凡想到了“爱”。
因为爱,才会想方设法地去掠夺,失去理智地去伤害,仿佛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把人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并在对方身上烙下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印记。
柯竞懂邱松在想什么吗?叶禹凡不知道。叶禹凡知道的是,邱松的行为快把柯竞逼疯了。
“柯竞,从下学期开始,我就不会在皇家艺术学院继续学习了。”叶禹凡说。
“什么?”柯竞紧张道,“你要去哪里?”
叶禹凡:“我想去外面走走,而且,我要为克里斯·费昂工作。”
柯竞惆怅道:“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像是即将失去最后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朋友。
“柯竞,”叶禹凡叫他的名字,轻声询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叶禹凡想,他应该有能力带上柯竞。也许只有以假乱真的分离与失去,才会让他们彼此更好的看清,这段关系到底是缘还是孽,而柯竞的回答,在叶禹凡意料之中。
挂了电话,叶禹凡回到客厅,见父母捧着饭碗,眼睛却盯着电视的方向。
“快看,是小江!”叶父难掩兴奋地指了指屏幕,里头正在播放江冰被采访的娱乐新闻。
叶禹凡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熟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恋人,总觉得非常新奇。
江冰从容不迫地应对着记者,说话幽默风趣,一点没表现出跟自己相处时特有的傻气,反而有种独特的成熟魅力。
叶禹凡突然发现,原来江冰在自己面前展示的也只有其中一面。
作为一个还未踏入娱乐圈的新人,江冰受到记者媒体这样的重视,可见这个圈子已经朝他打开了大门。
也或许是江冰真的特别,他没有那种浸淫圈子多年的明星的圆滑,也没有那种科班出身的艺人的谨慎,他不像普通年轻人一夜爆红后的迷茫自大,也没有被潜规则后的拘束畏缩……而且,他确实很能制造话题,无论是当年的混混经历,还是决赛终场出人意料的举措。
当晚,叶禹凡接到江冰电话,江冰问他:“喂,你对我在娱乐圈发展,有没有什么看法?”
叶禹凡道:“我觉得挺好的。”
江冰:“为什么?我以后说不定会很忙,忙得没有时间陪你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叶禹凡笑道,“我觉得你有自己的事业,这很好,而且,你会经常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对吗?”
江冰:“嗯,我经纪人跟我说,有不少剧组找我,想让我去拍戏。”二十岁,对娱乐圈来说是个恰到好处的起步年龄,如果好好努力,肯定会有不错的前途。
“呵……”叶禹凡笑道,“这样的话,以后无论我去哪里,都能够看到你了。”
江冰懵了:“你又想去哪里?你不是不上学了吗?”
叶禹凡道:“我想去我上一世走过的地方看一看。”
江冰道:“你一个人?”
叶禹凡:“放心,我找了个人陪我。”
江冰紧张道:“你找了谁?”
叶禹凡:“你见过的……”
江冰叫道:“不会是那个姓官的吧?”
叶禹凡为江冰的反应而愉悦:“不是,是柯竞。”
江冰松了口气:“那小子啊……好吧。”
叶禹凡笑问:“怎么说是柯竞,你就不吃醋了?”
江冰:“谁不吃醋?要不是我走不开……”
叶禹凡立即道:“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江冰沉默了一瞬,认真道:“真的要走吗?不考虑呆在我身边……现在别说那个温莎牛顿的颜料,我都可以为你买间画室……”
“江冰,”叶禹凡打断他,“你知道的……”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让江冰停止了挽留,是的,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叶禹凡是什么样的人。
他想起一首歌,这一刻突然就在电话里轻声唱了起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
就像当年你突然间决定了要出国学画,走得那么干脆。
“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当你低头的瞬间,才发觉脚下的路……”
每次和你打电话,听到你的声音,总是想,如果有一天能不让你孤独难过,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陪着你……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当我奋力追逐你的脚步,当我看到我的那个世界,我才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勇往直前。
……
叶禹凡在听到他唱到一半的时候,就忍不住眼眶发酸。
他想起刚才那通电话里柯竞压抑痛苦的哭声,他想起夏骁川的过去,他被官家软禁的那段日子,求死不得的日子,当时的他也那么想逃,想去寻找长青……就是在那样的处境中,夏骁川的身上,衍生出一个像现实妥协的他。
……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向往自由的本性。
“江冰,”叶禹凡难受地说,“我并不是了无牵挂,我会给你画画,写信,如果有时间,我也会回来看你……”
江冰说:“我等你。”
有人记挂的感觉,和有可以记挂的人的感觉,都让人觉得很温暖。
叶禹凡在宁城呆了几天,心血来潮地去了趟母校,但学校里空荡荡的,学生们放假了,和他同一届的人也都已高考完,想来没有特别的事情也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