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如影随形
两个小时之后,全策彻彻底底的洗了一遍澡,确定自己身上再无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全策从头到脚的换了一套衬衫,走进房间时印入眼帘是散落在地上带血的毯子以及同样染着红色的床单,不由的感叹许池做事的效率,所有染上血液的肮脏的被单和被子都已经被撤了下来,换上了新的,正对着床的落地窗全开,清新的空气洗净了屋里原先污浊血腥的气味,上午的暖暖的阳光射进屋子,照亮了窗前的一小块空间,溶了整屋子的温暖。
长时间处于阴暗中的他还没习惯的眯起眼,背对着窗子将视线集中在蜷缩在大床上的人儿身上。
他趴在褥子上,干净的纯蓝色薄被盖到下巴,咖啡的发丝柔顺的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边的脸,他只看得到露出来的一只紧闭的眼睛,那人儿似乎连睡也睡得不安稳,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落在眼下的阴影也若深若浅的忽闪着,显出一种很不真实的纯洁,让他愣了一下,随即讽刺的扬起了唇角…他要为此自责后悔吗?……。
好安静……要不是看到那鼓起的蓝色薄被一上一下的缓慢起伏着,他几乎找不到可以证明他活着的迹象。
至始至终许池只字未提,竟然连原本应有的责骂都没有,令全策很是意外,甚至有些错愕,转头看向许池,
“你不打算问我什么吗?”
“你希望我问什么好呢?”许池的回答让全策再一次词穷,“……失血过多?,严重脱水?还是有内伤……浑身都是瘀青——你打他?”
“……”
全策被许池说出的一句句事实搓痛心脏,生怕一开口就会撕裂流血……他本来只想要惩罚他的放肆,只是因为他偷看他的东西所以单纯的想报复他,没想到欲望却在顷刻点燃…不想否认,也无法否认。这才是最痛的。
“他会死吗?”
“你还会在意他死活?”
全策被许池问的胸口钝痛,裤腿边的手早已握紧,指尖陷入掌心的刺痛泄露了他所有的隐忍和自责。
“或许,一直这么睡着对他才是好的。”许池眼底流露才难得的疲惫。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轻声叹了口气,
“你真的这么恨他吗?”恨到不惜一切的毁掉他的身体还有心灵。许池不懂这是种怎样的仇恨才能让全策如此疯狂得摧残严格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他怀疑全策的二十几年里一直都活在对他的仇恨中,为他活为他生……
你真的这么恨他吗?……恨他吗?……许池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直中全策的心脏,让一时忘记呼吸……许久后,他还是回答了他,
“……没错,我恨他……”
恨入骨髓,如影随形。
☆、第七十二章 躲
往后的三日,许池直接住进了别墅,反倒是全策再没有踏入过主卧。
书房也被辰彻底清理过,对别墅上下也之说是倾澈生病,除了许池和辰不准任何人进入。
站在窗台抽烟,全策恍然这几日的烟瘾越发严重,烟缸早已满溢的烟头散了一桌狼藉。犹如他此刻的心。
不知不觉肖奈走了进来,见他怔怔出神,开口道,
“不去看看他。”
全策觉得此刻他理智得像个疯子。
肖奈刚从许池那听说的时候,整个人蒙了足足一分钟。太不可思议了甚至匪夷所思,然而随之而来巨大他的愤怒淹没了一切,唯一的想法就是冲到全策家里然后扯着那人的衣领狠狠的给他几拳。可是当他真正站在全策面前的时候,他及至的冷静与淡然却让彻底无法动手了。那片弥漫着大雾的双眸若有若无的闪露着一丝颓然的脆弱…
床上伤痕累累的人让肖奈心痛,看着许池每天给他上药,那幅濒临崩溃的身体布满了暴虐后的痕迹,惨不忍睹……之前还以为全策突然良心发现对他好点了,没想到那只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如果他不是先于倾澈认识全策……
如果,他不知道全策恨的理由……
如果,他没有发誓一切都隔岸观火……肖奈想,他一定会把倾澈从全策身边带走,用尽全力保护他一生……
可惜,没有如果。
“你准备怎么面对他?”
“……”全策依旧沉默。
“你打算一辈子避而不见?”肖奈咄咄逼人,字字如刀。
一辈子……全策觉得好笑。每天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怎么可能不相见,怎么可能……除非他放了他,可是他做得到吗?倘若不是因为这仅有的执念,他又是为何活到现在。
仇恨如同呼吸一样如影随形,就像每个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肖奈沈默了片刻,眼神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是,我一点都不在意。”
除了恨,我们之间还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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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
全策推掉了下午所有的应酬,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手中的文件。
之前在仁恒遇到廖三的时候,见夏倾澈的反应全策就已猜到一二,再加上他晚上梦靥时的呢喃和那日的求饶,如今黑字白纸,他却开始希望一切都只是他猜错了。
……
“咚咚咚!”
敲门声过后,秘书小姐悦耳的声音惊扰了男人的思绪。
“全总,别墅来的电话。接吗?”
全策摇摇手指,秘书就恭敬的把电话送上他手上推出了办公室。全策看着电话踌躇片刻,放到耳边,唇启,
“是我。”
听到辰着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全策的心揪了一下,
“少爷……”
……
五分钟之后,秘书看到全策行色匆匆的从办公室里出来,还未开口就不见他身影。
☆、第七十三章 我是你的噩梦
别墅。
许池进屋的时候倾澈已经醒了。辰说他自醒来就没有说过话,偏着头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望着窗外发呆,失去了往日的清灵。许池在这双眼眸里找不到任何情绪,像初生的婴孩,又好像垂垂老矣的老者,看透了几世的苍芒……不哭不闹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人情悲欢,就像失去知觉的娃娃。
突然很想听他说话,听他糯软略带鼻音的声音,像极了风铃,开口全是心疼,
“倾澈,我帮你换药,好吗?”
“……”没有回应。
许池叹了口气,以前倾澈就寡言少语,醒来之后更是安静的可怕。倘若他大哭大闹歇斯底里还好一些,现在这样沉默怎叫人不心疼。……
沉着嗓子生怕稍一大声就会惊到情绪不稳的人,语气温柔,
“我现在给你上药,你要是痛一定要告诉我。”
说着,伸手想要捧过他的脸查看他嘴角的伤口,指尖刚触到肌肤他就像小兽般的惊恐的战栗起来。
许池举在半空的手顿住不敢轻举妄动,赶紧劝哄着不安的人,
“别怕,别怕,没事。”
……小孩缩着腿,露出一双大的可怜的眼睛瞟了一眼许池,又缩头缩脑的耸搭起脑袋。只有那抱着肩膀的手指骨节分明,森然姜白。
许池有些踌躇,手慢慢的落在那单薄的肩上,好让他安心自己对他无害。
“没事的,倾澈,没人会伤害你的。”
许久,那微弱的呢喃飘进许池耳里,“为什么…这么对我……”
许池心口一颤,倾澈的答非所问真真实实的令他无言以对。他在问谁?……全策吗?……
心疼的抚上他的额头,小心翼翼生怕再惊吓到敏感脆弱的人,“倾澈。倾澈……”唤着他的名字,仿佛也能同时唤回那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身影。
而他仍旧浑然不觉的喃喃自语,魔咒般的尹饶在众人的耳中,“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醒来后还可以看见这苍凉的白,还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还可以感受到身上的撕裂般的痛……为什么。
“不要这样,倾澈,不要这样说。”许池慌了,恐怖的字眼从那个人嘴里冒出来彻底的打乱了他多年来平静的心,作为医者,他无数次的见证死亡,在他手上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了。
眼前的他,虽然活着却比死还痛苦
……即便这样,他也要好好活下去……所以拼命的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从死神手中救下……他的身体他来负责…一辈子。
“……许池。”他终于看到他了吗?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许池欣喜若狂,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什么事?”
“我的身体是不是烂掉了……我觉得好痛……”恹恹的声音仿佛在叙事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清冷,如墨的眼眸里印着自己的影子才让许池确定他是看着自己。想了想要怎么开口回答他,安慰他,
“不会的。你只是太虚弱了。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可是我真的很痛……”露在空气中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子,突兀的青筋鼓涨,“可不可以给我止痛药…求你了……真的,很痛。”
听他哑着嗓子呢喃,许池鼻子有些泛酸,覆上那冰凉的手反手握在掌心,他知道他此刻一定很痛…身体上的痛他可以帮他医治,可是内心的痛又如何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