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医院走廊上,全策仍旧不习惯消毒水的味道。手上提着辰让他拿来的鸡汤,说是给倾澈补血气,只是,那么多的血要用多少只鸡才能补得起呢?全策认真的想过,最后没有结果。
还没到病房,就看见从里面出来的护士,心下一惊,不会吧……难道他出什么事了?……大步走上前去,叫住了护士,
“你们这是干什么?”
护士小姐被全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向他解释,“我来取药瓶的,今天之后就可以不用再输液了。”
“是这样。”原来如此,松了口气,而后又皱起眉头,“才输了三天就不输了?”
全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小孩看上去还是病殃殃的,这些日子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一看到那擦在他手背上的针管就会莫名安心许多。
“医生说可以不用了,接下来只需要好好调理就是。过一两天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全策更是惊讶,这么大一口子,他以为最起码得在医院呆个两叁个礼拜才能出院。现在护士竟然告诉他说过一两天就可以出院,莫名就觉得火大,语气加重了也浑然不知,
“有没有搞错!你们没看到他还没好吗?手上的伤也没好!怎么能出院!”一股脑说了一大堆,把眼前的小护士着实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想着这人高高帅帅的,英俊不凡,结果多半有病。别的人都是希望早点出院,这个人怎么还闲出院的时间早了。紧张得剑眉紧皱,那么俊逸的一张脸此刻流露着不容抗拒的魄力,让人不禁遐想那个在里面躺着人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
想来,她刚进去给他换药的时候那孩子还是在睡着,被她一碰触才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写满了疲惫,即便这样她还是在那瞬间被震慑住了,这个人……即便在病弱之时都足以让人惊叹,精致五官仿佛被凛冽的风雕刻过一般,不同于男人的纯阳,那是中间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蒙胧,这样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男孩,不是应该被万千宠爱吗?为何他要伤害自己,听医生说那手腕上的伤口很深,深到不停得从里冒出血来怎么也无法止血,染红了他身下洁白的床单。……听医生说,他身上有很多伤,不止是手腕上。手腕上的是自己弄的,其他地方是别人给的……望着眼前的人,忍不住问他,
“你真的是他哥哥吗?”……一点都不像,两个人一点都不像。
“哎?”一惊,全策愣住了。
“如果你是,那么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弟弟,而是事后才担心,那有什么用,如果真的救不活了,你不是要后悔一辈子。”直白的话语深深的刺激着全策的心脏,……他的确没有把他当作弟弟,从没,他甚至把他视为仇人,恨之入骨的仇人。他要他对他恭敬服从温顺逆来顺受,他让他整个都充斥着苍白的恨和麻木的痛,他怎么可能保护他,他恨不得把他伤个透。只是……她说对了,他担心了,不仅如此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庆幸他还活着,而他就不用一辈子背负着这种自己都说不清的沈重抑郁中。那比死还痛苦。
“我以为他死了,我会很高兴……“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喃却把护士小姐惊得愣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全策不理会她从他身旁走过,走向那扇门……那里面的人如果死了,他会高兴的……吗?
☆、第七十六章 鸡汤
全策踏进门时,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与门相伴的破碎声清晰得闯入耳膜。他多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听错了。
……几秒过后,他恍然大悟,没有错,他听到的确是玻璃破碎声,散了一地的碎玻璃以及趴在地上的人像一幅莫奈的油画色彩明艳笔触惊人……他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震撼得疼痛难忍,他到底要他怎么样……怎么样……
捏住那对瘦削的肩膀将他拽起来,愤怒伴着心疼变成歇斯底里的大吼,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还闲不够是不是!”此刻疯了的人又何止一个。
倾澈被人突然狠狠的拽住胳膊,感受到他足以捏碎自己的力度,眉宇弯曲着,忍不住低吟出声,
“痛~”
“痛?你还知道痛!想死的人还会知道痛?!”
不放开他,绝对不放开他。全策只想捉住他琐住他让他不能再伤害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已经让小孩承受不了的从低吟变成了压抑的啜泣。
他又要打他了吗?他又开始折磨他了,他只是想起来喝水而已,他只是打坏了一只杯子而已,他为什么对他生气,他给他的痛还不够多吗?他是不是要看着他死了才高兴……无法挣扎的不安和恐惧变质成眼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滑落,“不要打我,不要再打我了……”
全策心口一紧,手指都在颤抖,听着那破碎的求饶,全策彻底败了……
他在他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恶魔还是撒旦?婆娑着滚落的眼泪,全策败给了这些流不完的液体,不管是红色还是透明的……放开束缚他的手,转而将他揽入怀中,用着生涩的温柔安慰着怀里被惊吓得瑟瑟发抖的人,轻抚着他的背像极了小时候妈妈哄他的模样,
“乖,没事的,我不会打你,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向天发誓,如果这算是承诺。
全策抱着怀里颤抖的小孩,想起了很久之前有人送给他的那个洋娃娃,那是个同他一样精致的意大利娃娃,他爱他,在起初。
手臂还在机械的重复着,他努力的学着生涩的温柔,哪怕这也是霸道的,
“只要你乖乖养病,我保证再也不打你。”同样的话十几年前一个女人曾经对他这么说着劝哄着发烧的他吃下苦涩的药。
“真的?你真的不打我了?”怯懦的声音还是不安的抖动着,小心翼翼的纠着对方的衣袂那手腕上的纱布像是一个修饰品。
“我保证。”
……就当这是对他的承诺,这辈子对他的第一个承诺。
全策将他抱回床上,那双手紧张的捏成拳头暴露了他此刻的怯懦。全策看到那人因为没有系扣子而露出的锁骨,上面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在那常年不见光的白皙皮肤上显得那么触目惊心。都过去快两个礼拜,这伤痕还未能消去,叹口气。将他轻轻放入床上,转身将手中的饭盒放到桌子上,又把护工叫进来收拾残局。
忙活完一系列动作,才向那人走去。
全策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小孩缩着腿静静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气氛僵硬。全策甚至不敢开口。直到等到他先开口为止——
“我,想喝水。”极小的声音全策还是听得仔细。
全策恍然大悟,明白先前看到的一幕,原来他不是要做傻事,而只是因为口渴才起来到水喝。…而他竟然以为他要……可笑。
“我去给你到。”
放在唇边确定水温合适,全策才递给他。看到他用那双残破的手接过晶莹的杯子,他甚至以为怀疑它们连拿起杯子的能力都没有。看他小口小口的啜着,就像小动物般可爱,看来他是真的口渴了。……这才想起,好像他进来的时候他是一个人……于是问他,
“许池和肖奈呢?”明明知道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这两个该死的家伙还偏偏走得一干二净。
倾澈摇摇头,愣了愣,又继续喝水。
全策庆幸自己还是来了,看着他把一整杯水都喝完,越发觉得应该带几个自家的佣人来的。这医院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耐着性子问他,
“还要吗?”
又是摇头,粉嫩的唇里艰难的蹦出几个字眼,全策努力听才听出来原来他是在道谢。
真是个傻子。傻的让他心疼。
把水杯从他手里拿走,坐回椅子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尴尬,两人之间原本就没什么话题,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斥责谩骂,头一次面对面独处,他又寡言少语安静得像只猫缩在床上。全策努力找寻着两人间共同的话题,想了想,还是先开口,
“……那个……还会痛吗?”
开口就后悔。全策懊恼已经来不及了。
小孩脸上已经煞白,手臂不自觉得抱紧自己的肩膀……下巴埋进膝盖里,一张小脸被遮去了大半。闷声闷气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
“不,不痛了。”
“……”又是一阵沈默,全策词穷。
“你想吃巧克力吗?”索性转移话题,全策感谢巧克力竟然成为了他们之间唯一算得上好的话题。
果然……小孩露出黑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又好奇的冲他眨了眨眼,“我可以吃?”
“当然可以。”全策肯定的回答他,突然又换了话锋。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你得先把鸡汤喝完才行。”
“鸡汤?…喝完?”愣愣的看着全策忙活半天然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过来,一边还说着,
“是辰给你熬的,她说是补血的。”
“……”点点头,倾澈准备伸手去接全策递来的汤,却被那个人霸道的阻止了,
“别动!”
“啊!?”被他突然的呵斥吓了一跳,倾澈立刻收回手不敢乱动。全策又恼又无奈,只好简单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