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强的目光有些浑浊,划过付晨山身上的时候,显得沉重无力。
他是无意间从周雪岚的手机发现了何武通发给她的短信的,何武通自从收了乔慕冬的钱帮他还债之后,确实乖乖离开了崇丰。可是无所事事混了一段日子之后,身上仍是没有钱,于是他又开始打周雪岚的主意。他给周雪岚发短信,让周雪岚给他的账户打钱,威胁她不然就告诉凌强。
周雪岚又怒又怕,恨不得换掉手机却又恐怕引起凌强注意,就这么终日惶惶不安,终于还是被凌强觉得有些不对。
有一天,周雪岚在洗澡的时候,把手机收在了抽屉里。凌强在房间里面听到短信的声音,便打开抽屉寻找声音来源,见到了周雪岚收到的短信。
他打开短信,里面正是何武通发来的不堪入目的照片。
周雪岚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凌强拿起她的手机,重重扔在墙壁上,将手机整个砸碎。他怒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周雪岚满面惊恐,后背靠在墙壁上,埋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机。
整个手机后盖连电池都被摔开了,屏幕也裂了,哪里还能看得到什么,她轻喘着气,知道凌强已经发现了什么,或许是何武通打来的电话,或许是何武通发来的短信。
那一瞬间,周雪岚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她不需要再痛苦隐瞒凌强,甚至不需要继续与何武通周旋。她整个人一下子完全放松了,扶着墙站起来走到床边,慢慢坐下。
凌强冷声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周雪岚缓缓说道:“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凌强指着她,“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周雪岚抬起头来看着凌强,“我早就不在乎什么要不要脸了。你我夫妻做了快三十年,你哪怕对我有用过一点心吗?天天同床异梦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你既然对我没有感情,我为什么不可以出去找别的男人?!”
“我对你没有感情?我有哪一点是对不起你的,结婚这么久以来,我让你吃过一点苦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有什么没买给你的?以前你父母还在,逢年过节哪一次我不是陪着你一起回娘家,对他们恭恭敬敬的?你出去找男人?你看你找的什么男人!发照片到你手机上为了什么?为了向你要钱啊!”
周雪岚哭了起来,她抬手半捂住脸,“是啊,我找他是我瞎了眼,看不清人;可是我当年跟着你,就已经眼瞎了大半辈子了!你对我好?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你记得我什么时候生日?我们哪天的结婚纪念日?你对我好你就不会把跟外面女人生的儿子带回家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几十年了,你想着的还是那个跳楼的女人!”
“住嘴!”凌强一手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掀到地上,“现在是你在外面偷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两个人的争吵声,惊动了楼下的许叔许婶,本来两个人在门外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但是听到凌强砸东西的声音,害怕闹出事来,连忙开门进去劝阻他们。
许婶扶住周雪岚,许叔则劝凌强道:“凌先生,不要这样子,你看这地上都是玻璃碎片,当心把人伤着。”
周雪岚止不住地流泪,凌强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跟她争吵,说道:“你自己好好清醒一下吧!”
说完,凌强要走,周雪岚却追上来两步,哭道:“我很清醒,比你清醒多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跳楼自杀那年,你半夜惊醒的时候都叫过她的名字!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凌强,这辈子我没有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我!该清醒的人是你!”
话音刚落,周雪岚竟然推开许婶的搀扶,一个人走到窗户旁边,毫无预兆地翻身跳了出去。那一下太过突然,别说凌强,就连距离她最近的许婶都没预料到,等反应过来想要伸手阻拦,却已经晚了。
二楼并不高,但是周雪岚毕竟年纪大了,两条腿当场摔断,之后被赶来的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凌强从二楼急急忙忙追下来,看到倒在草坪上的周雪岚,当场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夫妻俩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凌芷露匆匆从国外回来,看了母亲,又来看父亲,最后陪在了周雪岚床边。
周雪岚清醒之后,就坚持要求转院,凌芷露没有办法,只好帮她办理了转院手续,去了市里另一家大医院。
而凌强,从那一天之后,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周雪岚,也就没有几乎问她:为什么那个时候要选择从楼上跳下去?
现在付晨山坐在他对面,告诉他:他和凌芷露准备离婚了。
凌强靠在病床上,看着付晨山,“怎么想的?”他问的是付晨山是怎么想的。
付晨山说道:“我觉得可能这样比较好。”
“离婚对你们来说比较好?”凌强又问了一句。
付晨山抬起头来,有些疲惫地用手抹了一下脸,“芷露已经下了决定了,我看得出来,无论说什么,都是无法改变的了。”
凌强沉默一下,说:“没有什么绝对。”
付晨山低着头看向地面,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芷露说,她不想以后跟我变得像你们那样,同床异梦几十年,没有意义。”
凌强闻言,闭上了眼睛。
付晨山又说道:“芷露这一次大概是想清楚了。”
凌强睁开眼,问道:“你不爱她吗?”
付晨山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大概没有那么爱吧。”
凌强说道:“那就离吧。如果你们都决定了,我没什么可说的,想离就去离吧。”
付晨山站了起来,本来想叫爸爸,临时又觉得不妥,于是只说道:“你保重好身体。”
凌强对他说:“晨山,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后悔?”
付晨山说:“我一直在为了过去后悔,可是真让我回到过去,我又不确定我是不是还会做同样的选择,所以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
凌强头往后靠去,道:“那你去吧。公司的事情,该跟着的还是跟着,别丢了。”
付晨山点点头,“我知道。”
付晨山从病房出来,第一眼便见到穿着一身病人衣服的何喻,他看到何喻头上和手臂上的纱布,上前一步,道:“小喻?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乔慕冬一手揽着何喻,挡在他面前,“不劳你操心。”
付晨山看了看乔慕冬,最终只是对何喻说道:“我可以跟你说两句话吗?”
何喻牵着乔慕冬的手,摇了摇头,“晨山,对不起上次误会了你。不过那天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没有什么话要和你说了。”
付晨山看了看他们紧握住的双手,有些自嘲地低下头笑了笑,“我知道了。小喻,希望你能幸福。”
何喻回答道:“谢谢。”
看着付晨山离开,乔慕冬紧了紧握住何喻的手,“我们进去吧。”
推开病房的门,凌强正闭上了眼睛休息,他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的同时,问了一句:“谁啊?”
乔慕冬牵着何喻的手,走到凌强的病床前面。
凌强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何喻一番,说道:“你们来做什么?”
乔慕冬说:“看看你。”
凌强似乎已经无力与他们再争些什么,他现在这副模样躺在病床上,也没法说出什么威胁两个人分开的话。甚至他都开始觉得茫然,自己坚持这么久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问何喻:“怎么搞成这样子的?”
乔慕冬低头看何喻受伤的手臂,说:“为了找证据救我出来,被人打的。”
“哦?”凌强也看向何喻受伤的那只手。
乔慕冬感慨道:“不过还是你比我幸福,有两个女人为了你跳楼了,可惜你一个也不懂得珍惜。”
何喻从背后悄悄拉了乔慕冬一下,让他别说了。
凌强笑了笑,嘴角的弧度看起来有些生硬,他说:“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乔慕冬其实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和凌强之间交流过太多次,始终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凌强知道他过得很幸福,让凌强明白他自己是错的。
乔慕冬于是抬手揽住何喻的肩膀,“我们准备要结婚了,到时候希望你能来参加吧。”
“结婚?”凌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两个男人结婚?谁会承认?”
何喻突然说道:“自己幸不幸福,为什么需要别人来承认?谁的承认我都不需要,我只对自己爱的人做承诺。”
乔慕冬闻言,微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凌强双眼无神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乔慕冬对他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保重身体吧,凌云还得靠你撑着。”说完,他牵着何喻的手朝病房外走去。
走到门口,文广华还在那里站着。
乔慕冬问他,“有人来守着吗?”
文广华道:“请了个护工,二十四小时陪着凌先生。”
乔慕冬又问:“他女儿呢?”
文广华无奈叹口气,“在陪着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