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靖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今天雨馨也没戏份,邵总不必跟着来。”
邵靖宇沉默地看着他,在韩沛渊以为他又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看你拍戏。”
韩沛渊立刻感觉到秦深全身都紧绷起来,便把手放在他手背上:“邵总太抬举我了。”
取日出景的一共有三幕戏,分别是曹丕少年初长成、青年初登基以及中年辞世前。考虑到日出的限制,三幕戏一天肯定拍不完,祝正屿也是做好了要拍个两三天的准备。
韩沛渊没有太大的压力,做好造型后试了一下机位,便耐心地等待日出。
山头风有点大,虽然是盛夏,但韩沛渊穿着戏服还是略嫌单薄。他想找个下风口坐一会儿,就看见之前一直不知道在哪儿的邵靖宇在面前摆了一张折叠凳。
韩沛渊半垂着眼转过身去,身上却是落下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困吗?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秦深给他把扣子扣上。
韩沛渊本来不困,半夜起来拍戏也是常有的事,用冷水洗把脸早就清醒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看着秦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马夹袋,摊开来摆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让他坐上去。
“真够简陋的。”韩沛渊虽然嫌弃着,还是坐了上去。秦深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保温杯,里面的水不烫不凉,喝着正好。
韩沛渊奇怪:“你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今天早上出发得匆忙,你哪有时间?”
“昨天晚上准备了一些。”
韩沛渊恨不得剖开他的脑袋看一看里面都装着些什么,昨晚接收到那些信息,他是怎么还能这么细心地准备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
大概等了二十来分钟,泛白的天际开始出现一抹橙黄。祝正屿立刻打开了大喇叭,呼唤着大家准备。
韩沛渊又补了点妆,便站在了镜头前。
他神采飞扬,身骑骏马,如同身后的朝阳一般新生而富有张力。他身下的马匹站在山顶最高的一块岩石上,他双臂平展,他的雄心比天空更辽阔。
“过!下一幕,快!”
祝正屿一声令下,所有人一哄而上。韩沛渊脱去靛蓝色的罩衫,换上绣着金色龙纹暗花的黑色外袍,发冠束起带上冕旒,化妆师给他加深眉骨的棱角。
这是大魏的开国皇帝。
此刻他只身站在山顶最高的岩石上,目光内敛而深远。他展开双手,似是欲将朝阳托起。他中气浩荡,音亮如鸿:“大魏皇帝,四海称臣!天威浩荡,赞颂吾名!”
祝正屿很激动,也不知是被镜头里的曹丕感染,还是被韩沛渊的演技折服。按照这样的效率,说不定一天就能拍完这三幕戏。他刚准备让人迅速准备下一幕,眼睛余光却瞄到韩沛渊站着的那块岩石晃了一下。
“小心!”
第三十六章
“小心!”
祝正屿刚喊出口,就见一个人影飞速地从眼前晃过。
韩沛渊站在岩石上脸色惨白。这岩石不矮,他前面上来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工夫。刚刚岩石那一晃动虽然幅度不大,但在岩石上的他却是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以至于他现在两脚死死地钉在石头上面一步也不敢挪。
秦深第一时间冲到了岩石边上,用力把石头抱住:“我来稳住石头,你下来!”
韩沛渊神色镇定,可被咬得发白的嘴唇和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我踩哪里下去啊!”岩石边上能下脚的就那么大地方,秦深占了,还抱着岩石又覆盖掉了岩石上一大片着力点,韩沛渊挪到了边上,却是没法往下爬。
“你踩着我的背。”秦深的声音颤也不颤。
韩沛渊拖了鞋,刷刷两下就丢到地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脚踩上了秦深的肩。其他人也伸长了手来扶,慢慢地把人给扶回了地面,才集体大松一口气。
等韩沛渊这个劲儿缓过来了,秦深才松开石头走回来。韩沛渊一把就抓住他的手,这么一会会儿工夫,秦深十个指尖都被石头磨得血肉模糊。要抱住那么重一块石头,还得稳着让韩沛渊下来,他这十个指头上该使了多大的劲啊。
韩沛渊顿时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个傻子!你那么积极上去干嘛啊,别人不会来帮我啊要你来帮,没了你我连自救都做不到了是不是!”
秦深一声不吭地等他骂完,然后摇摇头:“不疼。”
“还不疼!你是少根筋还是怎么的,你嫌不疼你继续抱着你的大石头去!”
边上的人把韩沛渊劝住:“行了行了,没事就好。秦哥你快去拿药箱处理一下。”
“那我先过去。”秦深又看了看韩沛渊,确认他没事之后才转身走开。韩沛渊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之前用力过猛现在手臂还不能自然地伸直,就恨不得冲上前从背后抱住他。
又有人送来温水给韩沛渊压惊。今天这第三幕戏是拍不了了,韩沛渊也是心有余悸地坐下来一口一口地喝着水,就看见站得稍远一些的邵靖宇又坐了回去。
邵靖宇在看见秦深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就知道景承念会喜欢他的原因了。景承念他虽然是个星光熠熠的大明星、也渴望能站得更高,可他骨子里剔不掉地缺乏安全感,同时渴望着过安定实在的日子。
实在,恰恰也是邵靖宇对秦深的第一印象。就他而言,这样危险的场景大概很少有人能这样奋不顾身地冲上前,这样死忠的保镖即使是他邵靖宇也不敢奢求,但秦深就是这么实在。
这是秦深的本能,就如同在那一刻有所犹豫、在景承念面临危机的时候首先考虑利益一样,是他的本能。
剧组东西收拾好后,小面包车开回了山下。祝正屿临时调整了拍摄计划,让韩沛渊今天休息休息压压惊。
韩沛渊急匆匆地拉着秦深进屋,却没看到邵靖宇下了车之后,又直接上了他自己的车。
房间的门被韩沛渊重重地关上。他看着秦深,深吸了口气:“让我看看你的手。”
之前手指都被石头刮花,除了一片血肉模糊什么也看不出。秦深自己草草地处理过后没再出血,应该不是很严重,但韩沛渊还是放不下心来。
秦深的手不自觉地往背后藏了藏,韩沛渊一眼瞪过去:“你再藏!我看你藏哪儿去!”
秦深的动作顿了顿,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韩沛渊小心翼翼地捧着,就见每个指头大大小小都有三四道口子,右手用的力大,口子也深一些,好些都见了肉,食指上还被刮下了一块肉,渗着血珠子。
秦深他自己处理的马虎,有些口子上还沾着些灰。韩沛渊捧着他的手,没多想地就对着伤口轻轻地吹了几口气。秦深的手缩了一下,韩沛渊反应过来,脸有点红。
“药箱我带上来了……我帮你再用酒精棉擦一下吧,伤口不弄干净会发炎的。”
“没事的。我以前在部队里也常受伤,过两天就好。”
“不行!”韩沛渊把想要走的人给拽住了,“秦大哥……我,我心里难受。你就让我帮你擦一下吧。”
秦深总算是同意了。
韩沛渊指挥着他坐床沿上,自己端了张椅子在旁边,腿上隔着药箱,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着酒精棉在他手指上来回擦拭。
手指上麻麻痒痒的感觉传到心里,秦深紧紧地绷着脸看着专心致志的韩沛渊,突然很想抱住他,跟他说对不起让他担心了。
然后他真的做了。镊子被打掉在地上,秦深用极别扭的姿势搂着韩沛渊的脖子,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说出口的却是:“我不痛。”
韩沛渊气得在他胸口一推:“活该你痛死!自己弄!”发完脾气后又觉得不舒坦,没好气地帮他把最后一个手指处理完了。
“你等下要洗个澡吗?出的这一身汗,身上也弄脏了。”
秦深默默想,小渊爱干净,他都说出口了,是嫌自己脏了,便点点头:“好,我回我自己房间洗。”
“唉你等等!你这手……不能沾水。”韩沛渊睁着大眼睛,却没敢看秦深。
“那要怎么办?”
“我帮你包起来吧。”
棉花,纱布,胶布,创口贴,韩沛渊就跟上手工课的小学生一样,包得又仔细又认真,把秦深的手包得像是招财猫的爪子一样,末了还找酒店要了保鲜膜再在外面糊了一层防止进水。
“这样就可以了。”
“但这样,我不能洗澡了。”秦深说完,也有点愣。
“我帮你洗吧,你两只手都举高了。”
于是韩沛渊和秦招财猫此时面对面站在浴缸里。
“那个……先把衣服脱了。”
“好。” 秦招财猫十分配合,两只爪子都举得老高。
韩沛渊却没能这么坦然。他低着头不敢看秦深,两只手还打着颤,跟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奋斗。
就像慢动作回放似的,秦深的扣子解开了第一个、第二个,直到最后一个。结实的胸肌蹦入韩沛渊的眼里,看得他呼吸都带着颤儿了。
裤子自然也要脱掉,但韩沛渊不敢低头看,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两手顺着秦深的胸腹往下去寻找皮带扣,却引来秦深一声急促的吸气声。
韩沛渊条件反射地睁开眼,就看见一片结实紧致的腹肌下方,黑色的西裤被悄悄地撑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