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只好配合她,绕着竹林走了几圈,权当散步。
几圈之后,舒清晚大概终于死心,带着连衣往半山腰的寺庙走去。
她们像其他信徒一样走进寺庙正堂,一起跪拜了寺庙里的佛像,之后又一起吃了一顿素餐,舒清晚就带着连衣准备下山了。
她们走到寺庙门口的台阶上,连衣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回头看一眼那隐着孤独小院的竹林。
她停下脚步,扭头远远地望了一眼,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刚才和尚的不对劲来,背脊一僵,就这么愣在了当场。
刚才那和尚叫她“连衣”,是从前就这么叫阮连衣的吗?
还是说他真的就是一个得道高僧,已经看透这具皮囊,知道了这里面藏着一个叫连衣的灵魂。
可自己刚才为什么就那么突然的叫他师父了呢?
难道是这具身体的惯性记忆?
可自己为什么刚才叫了他师父后,心里却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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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接下来小虐一下下舒清晚,大家一起看看小时候的回忆,看看阮连衣是如何成为舒清晚心里的白月光——还有舒清晚是怎么认出阮连衣的。
第40章
两人骑着马返回城区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时间,街上正是热闹,远远就可以看到城东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那个......妹子, 舒小姐,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分开走, 免得那个......你懂得......”连衣拉紧手里的缰绳,叫住她前面的舒清晚, 指了指城东街上摩肩接踵的路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她现在是男子身份,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和未婚的舒清晚并肩而行,不要一会功夫, 钟七七估计已经写好一摞话本等着她们了。
虽然她自己是无所谓, 但这里是封建社会背景, 对舒清晚而言, 那是很伤名声的。
她是假扮的阮林一这件事情,以及和舒清晚是师姐妹这些往事, 在阮林一死因还未水落石出之前,最好还是保密要好,免得节外生枝, 影响了调查。
舒清晚立刻明白连衣的意思, 虽然她知道连衣没有恶意,但她的心里还是控制不住酸涩起来。
她们相处了一天一夜,她不断证明自己没有恶意, 却还是吓到了对方。
对方就算知道她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师姐妹, 但她的称呼还是从昨晚的“知己”, 变成早上的“妹子”,直到现在又变回了最疏离的“舒小姐”。
自己终究是个异类, 小心翼翼多年却还是吓到了她。
舒清晚扯出一点微笑点了点头,骑着马站在原地,示意连衣率先进城,她自己则留在原地等着时辰过去一刻,再骑马进入城区。
连衣跟她挥了挥手,就攥紧缰绳,一夹马腹飞奔而去,马蹄之声渐渐消失在她耳边。
舒清晚脸上的微笑随着连衣的离开逐渐坍塌,她落寞地望着那个已经没有连衣身影的方向,想起她曾经多少次站在郊外的森林里,也是这般望着一个方向,日日等她的出现。
只要那个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她感觉自己生命里的所有灰暗都被清扫地无影无踪。
遇见阮连衣的那一年,舒清晚才十二岁,因为从小被定下克母的命格,所以一直被放养在舒家郊外偏远的庄院里。
庄院里的嬷嬷见城区舒家从未有人来探视她,久而久之就不把这个小姐放在心上,虐待辱骂的事情常有发生。
明面上她虽是舒家的小姐,也住在庄院最大的房间里,但私底下却过地不如一个丫鬟。
那一天,从小疼爱舒清晚的张嬷嬷出门去采办货品,不待见她的孙嬷嬷趁张嬷嬷不在庄院里,将已经臭掉好久的饭食端到她的桌上,诓骗她说是中午刚煮的新鲜饭菜。
那饭菜臭气熏天,舒清晚没有靠近,就已经闻到馊味。
舒清晚不敢与孙嬷嬷争论,只好小声解释道:“孙嬷嬷,这饭菜好像已经坏掉了,我不想吃,我想等张嬷嬷回来。”
孙嬷嬷伸着脖子像个泼妇:“怎么,小姐是想等张嬷嬷回来,好跟她告状是吧?”
舒清晚低下头,声若蚊蝇:“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吃不下这个饭菜。”
孙嬷嬷白眼一翻,尖酸刻薄道:“呦,我叫你一声小姐,你就真的以为你自己是大小姐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你是舒家不要的贱蹄子,还挑这挑哪的,还给你脸了!”
舒清晚穿着灰白素衣,个头瘦小地不及孙嬷嬷的身高,被孙嬷嬷那一声声尖锐难听的话吓得憋着眼泪,她甚至都不敢哭,萎缩成小小一只,害怕地直打哆嗦:“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孙嬷嬷抢过她的话尾,用力一拍桌面:“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以为你还有机会回去舒家吧?做你的春秋大梦!你跟你娘一样,都是没人要的贱蹄子!”
舒清晚被孙嬷嬷拍打桌面的骤然声响吓了一跳,腿脚一软,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这已经不是孙嬷嬷第一次这样欺负她了,小的时候她不知情,慢慢长大了她才知道,孙嬷嬷从前是舒夫人陪嫁的嬷嬷,舒夫人讨厌她的母亲,舒夫人的嬷嬷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
旁边的其他嬷嬷有些于心不忍,便过来拉着孙嬷嬷:“算了,她毕竟是舒家的小姐,你收敛一点......”
“舒家怎么了?她算哪门子的舒家小姐!”孙嬷嬷双手一叉腰,瞪着眼睛肆无忌惮道。
其他嬷嬷赶忙顺着孙嬷嬷的话往下说,奉承着她高高翘起的尾巴,用眼神示意地上的舒清晚赶紧离开。
舒清晚泪眼汪汪地咬着嘴唇,想哭却还是不敢哭出声来,她从地上狼狈地爬起,保持着自己作为小姐的最后一丝体面,直到跑出屋子,跑到庭院里,她才敢用手捂住嘴巴。
随后伴着身后孙嬷嬷的咒骂声,朝着庄院的门口外面跑去。
她一路朝着远处的森林跌跌撞撞地跑,也不知道自己想跑去哪里,她只想离开这里,去找疼爱她的张嬷嬷,可她又不知道张嬷嬷去往哪一个方向采办。
她跑进森林之后,才敢将憋在心里的哭声释放出来,但她不敢哭的太大声,只是抽抽噎噎地流着眼泪,她害怕自己的哭相被庄院里的嬷嬷看到,会换来新一轮的嘲笑。
她哭累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四周树木长相相似,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只好凭着记忆往回走,可越走却越是找不到方向,找不到方向她就越是慌张,眼看着天边的太阳渐渐西斜,惊慌无措间,她只感觉脚下一滑,整个人头重脚轻,直接掉进了猎人抓捕小动物的陷阱里。
陷阱底部毫无松软可言,零星散着些树枝和小石子,舒清晚毫无防备地这么一摔,本身就摔的够呛,再加上这些东西,瞬间就觉得身子摔地快要散架。
她缓了好一会,才蓄了蓄力气爬起来,这才感觉到她的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摔伤,只要轻轻一动,就感觉那骨头里都能发出疼痛来。
她忍着疼痛,小心地挪好姿势,抬头打量起她掉下来的这个陷阱。
陷阱足足有两三米那么高,如果是成人掉到里面,还得费上一番功夫才能上来,而舒清晚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不仅瘦弱,此时手脚还都受伤,根本没有办法独自爬上陷阱。
她只好坐在陷阱里呼喊着救命,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陷阱周围根本没有出现任何人影,四周寂静地可怕,只有偶尔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舒清晚叫哑了嗓子,中午又没有吃饭,她浑身无力地靠在陷阱底部的泥墙上,望着陷阱口上渐渐暗下去的光线,心如死灰。
她微张着嘴唇,微弱地呼吸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算了,还是放弃吧。
她还是去地底下去找她的娘亲,好歹地底下还有娘亲陪伴,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这里只有无尽的苦楚和受不完的尖酸辱骂,还不如,就这样去了吧。
她模模糊糊这样想着,放任自己的精力一点点流失,浑身无力地等待着黑暗和死神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舒清晚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甚至灵魂已经飘起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地朝着陷阱的方向而来,然后她听到一个雀灵般可爱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咦?怎么今天破了个洞?是什么掉进去了?”
“是抓了什么呢?让我看看。”
舒清晚拼尽全力地睁开眼睛,循着声音看向陷阱口她掉下来的位置,然后她看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少年正探出头来往陷阱里张望,看见她之后,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那是一双圆润带着笑意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好看到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仿似一道清晨的光,穿过层层雾霾照进她灰暗的心底,激起一层层微薄的涟漪。
她愣愣地睁着眼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在陷阱底等着死亡。
陷阱边缘的少年双手撑着身体,整个人往前探着,她好奇地看向陷阱底部,才发现那里并不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而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