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比之前来的那一次更要皎洁许多,它挂在天上,犹如一只视察世间一切的眼睛,它的雪白银霜穿过大门,压住祠堂内橘黄色的烛光,将祠堂门内的小半块地方铺地结结满满。
那些铺在地上的雪白银霜,犹如无数双眼睛一般盯着连衣的后背,让她头皮发麻,如芒在背。
连衣紧了紧自己怀里的木剑,深呼吸了一口气,继而扭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确定没人之后才回过头来,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神情。
她用力地抬起软绵的脚,往前跨出一大步,跨出之后,整个人突然就觉得轻松了一点,于是她又迈出了一步,继而拖拖拉拉大半刻,终于走到灵牌前。
她颤抖着伸出了手,不顾心里的挣扎,动作利索地直接掀开了红布。
终于有一处地方与梦中不同,灵牌下的字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但灵牌上的三个字却也没有让连衣放下心里提着的心,纵使她早已在心里做好准备,但还是被这三个字吓地不清。
只见灵牌上赫然写着:阮连衣。
是的,除了多了一个阮字,剩下的两个字还是连衣的名字。
连衣震惊地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她前面以为梦里的一切只是她日有所思所导致的夜有所梦,没想到红布底下的字真的跟梦里的差不多。
此时她心里的震惊已经超过恐惧,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必须亲手摸摸眼前的一切,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她一把拿起桌上的灵牌,想再认真看看上面的字,却不想她触手之后,却觉得这个灵牌有些古怪,好像后背还有什么东西。
她直接将灵牌反转一面,没想到灵牌的后面果然还有内容,那里整整齐齐地刻着三个大字:阮林一。
连衣看到这里,心跳一阵加速之后,整个人反而镇定下来了。
是了,阮林一的死讯到现在都没有公布出去,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将他的灵牌光明正大地放在祖宗祠堂里。
虽然祠堂里放着女儿的灵牌有违礼法,但阮老爷也只是把灵牌放在桌子的角落,而不是郑重其事地放在固定的位置上接受供奉,族人多半还是会体谅阮老爷爱女心切的心愿吧?
就算只是放在祠堂桌子的角落里,但好歹算是放在祠堂里了,虽未受正经的供奉,但也算能够慰藉已逝的阮林一,免做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
看着灵牌背后这用心镌刻的三个字,便能感受到二老对阮林一逝去的歉意与悲痛。
所以阮老爷才故意用红布盖住一半,好让人知道红布下的是女儿的灵牌,实际背后刻着儿子的名字,所以这块灵牌真正祭奠的人是已逝的阮林一。
原来是这样,真是虚惊一场。
但现在问题是,阮林一的妹妹真名不是阮连儿?而是阮连衣?
她穿过来的这段时间,因为顶替着阮林一,所以凡事有落款的地方都是签阮林一的名字,渐渐地她也忘记要确认这嫡女的真名。
又因为听周氏和阮老爷都叫她连儿,她就以为阮林一的妹妹全名是叫阮连儿。
没想到实际上竟然是叫阮连衣,与自己真实的名字只有姓不同而已。
话说回来,阮连衣这名字到底谁取的?怎么会跟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
这不会真的只是巧合吧?
如果不是,那她跟这个阮连衣到底有什么牵扯?
哦对,她想起来了,之前她落水之后似乎听到刺客叫了她的名字,原来当时刺客嘴里说的是阮连衣,而不是她。
还有梦里,那个声音说的也是:阮连衣归来。
原来之前有这么多细节显示阮林一的妹妹是叫阮连衣,可惜她当时没深想,理所当然地以为叫的是她自己。
连衣想通这些事情之后,就把灵牌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拿起红布准备悄无声息地盖回去,之后回去安稳睡觉。
然而她刚刚盖好红布,还没来得及退出大门,就听到西院的位置爆出一阵吵闹之声,依稀还有刀剑金石摩擦的声音传来。
第15章
连衣处理完祠堂的事情,就拿着她的木剑一路抄着小路奔回她的西院。
她到达西院的时候,西院已经乱成一团,家丁们拿着火把和工具正围着几个人追追打打,人群里依稀可以看到书诚的身影和他手上挥动的银白薄剑。
连衣沿着西院廊道小心地往她的主卧方向靠近,还没走近,就看书蝶脸色苍白地正跌坐在她的卧室门口。
她几步小跑到书蝶旁边,伸手扶书蝶:“小蝶,这是什么情况?”
书蝶看到连衣好端端地站在她的旁边,激动地脸上的泪水都忘记了擦:“小姐,您这是去哪里了呀,您真是吓死奴婢了,您没事吧?”
“奴婢醒来看到您不在,以为您被歹人掳走了,呜呜......”
连衣哭笑不得:“怎么会,我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也有一百来斤,怎么会被人说掳走就掳走呢?”
书蝶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扶着墙壁站起来:“您下次出门记得叫醒奴婢呀,您可不能再这样吓奴婢了,奴婢刚刚都都......”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错了,对不起!”连衣看向外面那一堆打来打去的家丁,下巴抬了抬,“那里又是什么情况啊,他们在干什么?”
书蝶脸色一白,忙拽着连衣往屋里推:“小姐小姐,您快进去,快进去!”
连衣一脸茫然地被书蝶往里推:“怎么啦?又是刺客吗?”
书蝶听到连衣说的“刺客”两个字,脸色更不好了:“小姐您快进去吧,那里有书诚就可以了,咱们快进去吧。”
连衣眼角一抽,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又是刺客?这网剧怎么这么流行刺客?
不过,怎么有这么多人要杀她?阮林一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这是?
看来明天她得叫书城加派人手巡逻,不然以这刺客来的频率,估计迟早都会丢掉小命。
“行行行,这就进去就进去。”连衣看不得书碟这着急欲哭的模样,就着她的手往里退了几步,然后靠在门扉上。
但她没有直接进入房间,而是垫着脚尖往外瞧,因为她总觉得这些个情节透着股蹊跷。
书碟看她安分地站着,焦急的心稍稍平复了些,但还是劝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这里不安全的。”
连衣听话地往里又退了一小步,但看的这一小会功夫,还是让她发现了不对劲。
她伸着脖子,用手肘撞了撞书碟:“哎?小蝶,你刚刚有看到刺客长啥样吗?怎么感觉跟上次那个不一样?”
书碟因为身高较矮,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动静,她顺着连衣的目光张望了一眼,紧张道:“奴婢,奴婢没有看到,奴婢听到响声的时候,书诚已经追上去了。”
连衣想了想,直接踩着门槛站了上去。
只见不远处的家丁们正操着家伙拿着火把将刺客围在最里面,隐约中还能看到书城手中挥动的银白薄剑,但问题是,那里面的刺客被书城打的溃不成军,招式看起来很是仓促。
连衣站着摇摇晃晃,将书碟紧张的心更是提了上来,她扶着连衣劝道:“小姐,我们进去看吧,奴婢陪你进去看可以吗?我们进去吧。”
看到刺客被书城打的节节败退,连衣的疑惑更深了。
“小蝶,我去看看情况吧,你别担心,我保证我站远一点,马上回来!”连衣安抚地拍了两下书碟的手臂,然后从门槛上跳下来,拿着她的木剑,猫着身子往花园里小跑而去。
这次的刺客明显与上次不是同一拨,否则怎么会明知阮府因为上次刺杀已经加强守卫,还顶风作案冲进来杀人。
可如果不是同一批,难道说是有多方势力都想置阮林一于死地?
连衣百思不得其解,阮林一究竟是做了什么,会引来如此多的人想将他赶尽杀绝。
看来只能自己主动出击,瞧瞧这新来的刺客是何方神圣。
书碟看连衣往花园里而去,焦急地压着嗓子叫了连衣两声,见她没有回头,只好咬咬牙跟了上去。
两人悄摸摸地东躲西藏,终于离刺客的地点越来越近。
连衣紧着自己的小命,不敢靠地太近,她边看边问道:“哎小蝶,怎么是两个啊,模样看着跟上次的也不一样啊?”
何止不一样,上次那个虽说没看见正脸,但瞧那身形就觉得是个帅气的专业杀手。
反观这两人,一个矮胖一个高瘦,简直一个是买家秀一个是卖家秀,不仅如此,他们的武力值都不及之前那一个,书诚一个人单挑两个,还隐约占了上风。
武功这么差,还敢当杀手,无语了。
书蝶紧张地脸色惨白,紧攥着连衣的衣摆:“奴婢,奴婢不知。”
“那,那我们也过去看看?”连衣扭头问道。
书碟吓得摇头如拨浪鼓:“不要不要!小姐咱们不要去了吧,就在这里可以吗?”
连衣望着人群里招式已经慌乱的刺客们,还是决定往前一看究竟,她拍了拍书蝶的手,安抚道:“那你待在这里不要走,我过去看看,我保证回来的时候全须全尾,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