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书城终于回来。
书城辗转多处都没有找到舒清晚,只打听到, 舒清晚在去原西镇帮她之前,是被李少横叫离了舒府。
夜晚漫长,连衣焦心地根本睡不着。
这三天时间里, 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不正常的事情。
先是福寿行莫名其妙出了事情, 然后是裴言枫突然公布病情,接着原本死缠烂打的贾家突然就给了台阶,轻而易举就和福寿行和解。
她刚从贾家出来, 却又突然被刺客围攻。
若说福寿行下毒事件和刺杀都是李少横做的, 那么贾家又是为何在不依不饶间, 突然就拆了李少横的台?
按照裴言枫和李少横的能力,又是谁有这样的本事, 突然让贾家临阵倒戈?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便是蒙面客骤然出现的救场,然后又来了舒清晚,她还没问清舒清晚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么巧,却又传来阮林一坟墓被挖的消息。
这会舒清晚又消失不见,而舒清晚竟然在去找她之前,还见过李少横。
这些事情诡异地根本不像突发事件,可究竟又有什么牵连,仔细算算,又没有可以链接上的线索。
可若说是毫无关联,事件之间又让人觉得有丝隐秘而难以形容的巧合感,着实有些烧脑。
就在连衣想着这些事情,意识逐渐朦胧时,似乎听到院子里有点什么动静,她正想出声叫来书城,就听到偏殿的窗户一声“吱呀”,接着有个什么重物从外摔了进来。
偏殿处就听见“噗通”一声闷响,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
连衣还没起身,书城的身影便紧跟着闪进屋内,迅速挡在她的前面,银白薄剑“唰”地一声指向地上之人:“是谁!”
地上之人深呼吸了两下,声调虚弱而战栗:“连儿,连儿......”
“晚晚,你怎么了?”连衣惊了一声,忍着疼痛就急忙下了床,鞋子也没穿,捂着肚子急急地奔向偏殿,“晚晚,你是不是受伤了,你怎么了?”
书城赶忙收了剑,将连衣扶过去后,就拿起火折子点了蜡烛。
随着蜡烛靠近,烛光很快将眼前的一切托到了连衣面前。
此时的舒清晚正闭眼倒在窗前,身着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外头还罩着一件黑色斗篷,在这素黑的对衬下,舒清晚的脸色透着诡异的苍白,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血色。
对比强烈的还有舒清晚嘴角流下的一丝鲜血。
那血水此时还未干透,还在沿着舒清晚雪白而柔美的下巴往下延伸,看的连衣心脏都要吓停。
舒清晚腰肢手掌指缝间的血水亦不遑多让,那里的鲜血正潺潺往外流着,画面触目惊心,仿佛那里已经破了一个无法补全的洞,直将连衣心头烫伤一片。
连衣的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慌乱,她腿脚一软,直接倒在了舒清晚面前。
“晚晚,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她想伸手去触摸舒清晚,却又怕她的触碰会弄疼舒清晚,一双手慌忙地悬在空中,不知该探还是该收,“晚晚,你应我一下,晚晚!”
没听到舒清晚的回答,连衣的指尖都控制不住越发战栗,她扭头咬了下自己颤抖的嘴唇,强迫自己镇定说出话来:“书书城,快帮我把,把张神医找来,快!我要最快的速度!”
书城点了下脑袋,不过一瞬便已出了房门。
“咳咳!连儿......”舒清晚挣扎地动了几下,终于挤出说话的力气,“你别......别害怕,我在......”
连衣的眼泪一下子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压着哭腔道:“晚晚,你是不是好疼,你再撑一会,张神医就快来了。”
“张神医今天就在府里,他很快就来,你再等一会,先别睡。”
“好。”舒清晚微微扯了下嘴角,又颤声咳了两下:“我不疼,连儿别怕。”
“我的连儿......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我已经帮你......我帮你杀了他,再也没有......没有人能让连儿害怕。”
“什么?”连衣惊的忘了哭,用手背胡乱擦了两下脸颊的泪水,急的去摸舒清晚的脸,“晚晚,你杀了谁,你把谁杀了?”
舒清晚颤巍地伸出手来,想要触碰连衣:“我帮你杀了......杀了裴言枫,他以后再也不能,不能欺负我的连儿......”
“裴言枫?”连衣抓住舒清晚的手,心里又惊又急,“晚晚你怎么会去杀裴言枫,他......他......”
“他死了,就......咳咳,连儿就不会,不会再受伤了。”舒清晚说着,露出一个无力而欣慰的微笑。
连衣没忍住再次哭了出来,俯身抱住舒清晚:“晚晚,你怎么这么傻啊。”
“裴言枫的武功不低的,而且裴府还有很多黑蛇帮的高手,你是不是疯了,晚晚......”
而且还有一个连衣担心却不敢说的点。
那就是裴言枫是这部网剧正经百八的男主,舒清晚作为女主,若是亲手杀了男主,不知道会不会对这个网剧的虚拟世界产生影响,或者说,对舒清晚自身又有没有影响。
“能再见连儿一面,我......”舒清晚说着又咳几声,突然猛地吐出了口鲜血。
连衣急的伸手去接,满手里碎的都是舒清晚温热的心血,她颤抖地抱紧舒清晚,边哭边劝道:“晚晚,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你先休息一下,等你好了,我一定认真听你说。”
舒清晚又虚弱地咳了两声,对连衣的话仿若未闻,只撑着薄弱的气息继续道:“可以,再见你,我很欢喜,连儿......连儿......”
“我在,我在的。”连衣将脸埋到舒清晚的身体上,哭求道,“晚晚,求求你,再为我撑一下,晚晚,我求求你......”
舒清晚气若游丝地又喃喃了一句“连儿”,便再也没动了。
连衣很想大声的哭,可她又怕自己的哭声证实了自己心里那个最害怕的结果,便只维持着那个动作,将舒清晚逐渐软绵的身子慢慢抱紧。
书城的动作很快,在舒清晚昏死过去没多久,就拽着张神医急奔而来。
张神医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抱着舒清晚的连衣道:“公子,您先让开,让老朽看看情况。”
连衣惊怕地整个脑袋都已混沌不堪,慢了半拍才听进去张神医说的话,她抬头看了眼张神医,继而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舒清晚的身子,被书城扶着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烛光下,连衣雪白里衣的胸前沾染的全是血色,手心里舒清晚的血还残留着湿度,那湿冷的感觉穿过手臂,把连衣的整个心脏都包裹进冰冷里,直将所有温度都蚕食殆尽。
连衣仿若石像般木木地坐着,耳朵逐渐嗡鸣地听不到任何东西,书碟带着书蜓端着热水进来也未曾察觉,只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张神医。
舒清晚的脉象张神医已经把完,他蹙着眉心,将舒清晚的身子放平,旋即不做思考地翻开布袋,拔出几根银针分别插在舒清晚的穴位上。
最后他又拔一根,小心谨慎地对比位置,插在了一个已有银针的穴位上。
插完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原本那根银针拔起,捏在手上端看。
张神医刚站起,连衣就赶忙撑着书城的手臂起来,哑声道:“张神医,晚晚她......她怎么样了?”
“内伤过重,还需过一会看看情况。”张神医说着,将手里的银针递到连衣面前,“这根银针是谁插的,虽然不是很准,但却保住了她的命。”
“真是多亏了这根银针,要不是这根银针插在穴位上让她吊着一口气,估计早就撑不到我来的时候。”
连衣的眼泪再次漫了上来,难以控制般夺眶而出。
她终于知道舒清晚说的“再见一面”是什么意思,这根银针定是舒清晚在受到重创之后,发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为了能够再见她一面,硬生生自己为自己插上的。
舒清晚的银式发簪里藏有一根银针,她之前就已经见过,舒清晚又跟玄清学过简单的医理,自己为自己施上一针根本不在话下。
想到舒清晚奔命来见她最后一面,连衣的心疼的仿若被搅碎一般,她抓上张神医的手臂,苦求道:“张神医,你一定要帮我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老朽一定尽力。”张神医看到连衣腰间里衣上逐渐渗透出来的鲜血,担忧道,“公子,您小心着身体,您的伤口崩裂了,老朽帮您重新上药吧。”
“我不要紧的,我一点都不疼,真的!”连衣紧紧抓着张神医的手臂,焦急地哀求道,“你先帮我救她,先救她,不管什么代价,一定要救活她!”
“好好好,公子别急,老朽一定尽力,一定尽力。”张神医边说边安抚地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转身继续为舒清晚把脉。
又过大约一刻,张神医收手开始往回撤出银针:“目前看,这位......这位的脉象已经稍稍平稳,具体要等她服过药后,老朽再为她施针看看。”
连衣被书城扶着往前一步:“你的意思是,她能活是吗?”
“还是有些凶险。”张神医整理着银针,眉心依旧拢着担忧,“不过,要能挨过五个时辰,便大抵无恙了。”
连衣神经一松,脚下都踉跄了两步:“谢谢你张神医,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