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摇了摇头,重新关上门后,那壮丁就跑回台阶边上:“我们管家说了,这里没有这个人,你找错地方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舒清晚固执道:“我知道她肯定在这里,求你们告诉我。”
那两个壮丁见她如此执迷不悟,便也没管她,兀自堵在台阶上不让她进去。
舒清晚也就这么在台阶下和两个壮丁僵持一夜,跪了一夜。
当第二天第一缕晨光照射到阮家门口的时候,阮家门口的壮丁已经换了两个人,舒清晚那仿若石化的身子才动了动,筋疲力尽地倒在旁边的地上。
那两个半夜换出来的壮丁见舒清晚伏在地上喘息,好心劝道:“小姑娘,你就回去吧,再这样跪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
舒清晚不回答,虚弱地撑起身子,继续跪着。
也不知过了过久,舒清晚眼前都已经看不清东西,只觉得自己即将殒命的时候,一个买菜经过的老妇人走上前来。
她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舒清晚,又看了眼台阶上站着的两个壮丁,有些气愤道:“你们怎的光天化日让一个小姑娘跪在这里晒太阳?”
“你们有钱人家了不起啊,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那两个壮丁看老妇人衣着不算粗糙,也不敢得罪,只无辜地抓了抓脑袋:“不是啊老人家,又不是我们要她跪在这里的,是她自己赖着不走啊。”
老妇人将信将疑地又看了壮丁两眼,蹲下身子去瞧舒清晚:“小姑娘,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呀?是不是这户人家欺负你啊?”
舒清晚想开口说话,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她摇晃了下身子,突然就体力不支地往一边倒去。
那老妇人吓得菜篮子里的菜都倒了一些,赶忙伸手接住舒清晚,担心道:“小姑娘,你怎么啦?小姑娘?”
旁边一个观察已久的摊贩急忙端过来一碗水,递给老妇人,叹了口气说:“大妹子,我看你啊,还是不要多管有钱人家的事了,这女娃,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宿了,唉......”
老妇人接过水碗,有些惊诧:“跪一夜?这阮家也太霸道了吧?什么事能让这姑娘家家的跪一夜?”
摊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摊位。
阮家不说富可敌国,只手遮天,但也是城区数一数二的望族,生意遍布拂烟城不说,就连周边几个城市都有猎及,谁又敢议论他的是非。
何况他们能在这条阮府的主街上摆摊讨生活,已是不易,又怎么会枉顾生计,去议论阮府的宅内之事。
老妇人见摊贩不愿意说,也没勉强,就把手里那碗清水给舒清晚悉数喂了下去,稍后舒清晚咳了几声,终于悠悠转醒。
老妇人看舒清晚有气无力又面色苍白,于是从菜篮子里掏出了一包油纸,打开递到舒清晚的面前:“小姑娘,吃点东西吧,不管是什么事情,身体还是要紧的。”
舒清晚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一个馒头,沙哑出声道:“谢谢嬷嬷。”
老妇人把剩下的馒头包好,塞回菜篮子,关切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跪了一晚,可有什么隐情,愿意同老身说说吗?”
她见舒清晚不大想提起,主动亮出身份:“小姑娘你别怕,我跟他们阮家没有瓜葛,我是城南裴家的管事嬷嬷,若是阮家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同我们夫人禀告,定可以为你做主。”
听到“裴家”这两个字,舒清晚就想起昨晚那儒雅公子,顿时卸下一点戒备。
她咬了一口馒头,咳了一声虚弱道:“无事,我就是想找个人,他们不让我进去。”
“找人啊?”老妇人有些微诧,“那你估计来的不凑巧。”
舒清晚正想问怎么不凑巧,就听到老妇人接着说:“你是来找阮家公子的吧?你们这种年轻女子找来,多半是为了情感之事。”
“我跟你说啊,阮家前几天死了个小姐,据说是嫡亲的大小姐,病死的,算算估计快头七了。”
听到“死了个小姐”,舒清晚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她僵硬道:“她,真的死了?”
老妇人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公子前几天还上他家上香祭拜呢,据说那场面啊,阮夫人都哭晕过去好几回了,真是让人看看就难受。”
“唉......那小姐听说还未及笄呢,年纪轻轻就得了恶疾,真是可怜。”
“所以吧,你现在进不去也不能怪阮家,人家家里正遭受这种事情,一时也顾不了你这男女之情,你还是先回去吧,等过段时间再找来,许就好找些了。”
舒清晚的脸色惨白到极点,仿佛下一刻又会倒下,她定定地望着空气的某一点,好像又被抽走魂魄,剩下不过一个躯壳。
她的眼睛一眨未眨,眼眶泛出一股尖锐的疼,好似马上就会流出血泪。
老妇人看她没有反应,就一边收拾自己刚才洒落的菜,一边道:“小姑娘,听嬷嬷一句劝,先回去吧,等过段时间再来吧。”
“听说阮家公子是个顶好的人,他若允诺了你什么,肯定会兑现的,放心啊。”
老妇人收拾完菜篮子,站起来又看了舒清晚两眼,然后深深叹了口气,还是抬脚离开了。
老妇人走了好一会,舒清晚才僵硬地抬起头来,看着依旧守在台阶上的两个壮丁,声调平静道:“我想见连衣,你们让我给她上柱香可以吗?”
壮丁们看到舒清晚这个样子,心下大为不忍,于是软声道:“小姑娘,你还是走吧,莫要听那来历不明的老妪胡言乱语。”
“你好生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舒清晚定定地看着那两个壮丁,终是没有再把请求的话继续说出口。
那老妇人说的对,她不能再跪在这里浪费时间,依着连儿那坐不住的性子,肯定已经等她等的不耐烦了。
她若再不去,连儿定是等不及要急躁,说不定以后都不愿意去她梦里。
若是连梦都不来了,她又该去哪里找。
舒清晚想着,就扶着旁边的台阶艰难站起,揉了揉膝盖,将手里的馒头胡乱往嘴里一口一口塞着,然后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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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舒清晚找了一处医馆, 买了一点最便宜的伤药,通过记忆里玄清教的微薄医理知识,为自己稍微治了膝盖上的伤。
之后她又找了一处面摊, 奢侈地吃了一碗最便宜的清面, 然后回到阮府附近的巷子里候着。
是的, 她要让自己恢复体力,等天色彻底暗下来, 她才有力气翻墙进去阮府,去找她的连儿。
阮府她势必是要进去的,阮连衣也是她一定要见的,不管阮连衣现在是人还是只是一个不会动的排位, 她都要去见上最后一面。
如今正门走不通, 那她也只能从别处进去, 若有冒犯, 就等见到阮连衣之后,她再跟阮连衣道歉赔罪吧。
舒清晚回到阮府附近的时候, 太阳才刚刚最是炽热,但她没有一点不耐,只挑了一处阴凉的地方静静等着。
只要可以见到阮连衣, 多久的时间她都是等得起的, 过去她可以一日一日地等,现在她依旧可以花上所有的时间等待。
不过半个时辰,太阳越发高热难忍, 路边有的摊贩已经嫌热, 趁中午人流偏少, 稍微收了摊子回家。
但舒清晚还是站在那里,不管热气有多难耐, 她都执着地站着。
为了等到阮连衣,她熬过最冷的天,浸泡在最寒霜的雪地,甚至将肆虐的暴雪熬到停歇,如今这点热气対于她而言,根本无法撼动她心里的信念。
这时,一直处在寂静中的阮府大门突然打开,从里走出四个舒清晚从未见过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眉目带着威严的中年男人,他头戴木制发冠,面色有些憔悴,鬓边带着几缕白发,和他后面的贵妇人一样,都穿着素白的衣服。
后面紧跟着的贵妇人一看就知道之前保养的不错,但现在她面带哀伤,眼眶通红,显然是内心悲切,伤心过度。
她正被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扶着,那女孩瞧着也就十一二岁,梳着丫鬟的发髻,一双眼睛也透着哭过的绯红,衬得她的脸颊越发苍白可怜。
最后跟着的是一个拿剑的男子,那男子虽然腰背挺的笔直,但全程却低着脑袋,与前面的小丫头一样,身穿麻衣,头上绑着一条白色孝带,神情哀肃。
四人顺着台阶而下,只站了一会,不远处就有一个同样穿着麻衣的老人架着一辆马车过来。
马车还未靠近门口四人,那老人便一拉缰绳,将马车停在那四人两步之遥的位置。
舒清晚定睛打量,才发现驾车的老人竟然就是屡次给她开门的福伯。
就在舒清晚的脑袋千思百转间,门口的四人已经相继上了马车,旋即那走在最后的男子拿起踩踏的板椅放到马车里,然后撑着马车一跃而上,坐在那福伯的旁边。
舒清晚急思之间,突然想起中午那裴家嬷嬷说的话。
——我跟你说啊,阮家前几天死了个小姐,据说是嫡亲的大小姐,病死的,算算估计快头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