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舒清晚叫明儿去请舒清彦过来,连衣突然就不是很想出声,鬼使神差地想听听舒清晚和舒清彦会说些什么。
听着舒清晚异于平常和她说话的语气,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她如果就这么出去,一定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舒清晚的精神可能有些疲累,她进了里屋转到屏风后面,脱了披风,给自己换了一套干净利索的衣服,接着走到窗户旁边,推窗往阮府的方向望了一会。
这样大约半刻的时间里,舒清晚一直愣愣地看着窗外,都没有察觉屋内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当然,连衣也在屏气敛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保持着一个动作未变,生怕自己发出点什么声音,会让舒清晚发现她的存在。
舒清晚对着窗户外的阮府方向发了会呆,接着明儿便带着舒清彦进来了。
明儿把舒清彦带到里屋,然后福身一礼,就悄声转身退了出去。
“怎的?我都叫不动你了,让你过去你还让我过来?”舒清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气,但似乎敢怒而不敢言,“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他那头可有什么动静?”
舒清晚兀自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声音很是冷淡:“她没有动静,阿钱虽然供出你,但是演技不够逼真,她好像不大相信,而且我之前跟她说了,叫她等消息,她应该最近不会对你怎么样。”
“而且阿钱他们都死了,现在死无对证,你怕什么?”
舒清彦也坐到椅子上,声音焦急了些:“我怎么不怕?他现在都知道是我们做的了,以后难道还会放过我们吗?”
“既然知道这种事情有危险,兄长之前就应该小心些。”舒清晚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声音毫无温度,“不要每次都留下这些烂摊子让我给你收拾,你做事还需多做考量。”
舒清彦后悔地叹了口气,心虚道:“谁知道李少横他......”
“李少横是什么人,你心里没有数吗?你竟敢与他合作?”舒清晚不屑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再动手?”
“能不能做的干脆利落点?之前那个呢?杀阮连衣那个,那几个人去哪里了?”
“既然他们可以成功的杀了阮连衣,自然也可以成功再杀阮林一,为何后来就不叫他们去?”
舒清晚的声音森冷而带着刺,全然没有往日里对连衣的半丝温柔,那声声说着要杀她的话,口吻听起来好像只是要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些冷厉的话语犹如一把尖刀割在连衣的心尖上,一刀接着一刀,鲜血淋漓。
床外的人不知床内的人已经心生恶寒,那句句挖心的话还在继续。
“这我哪里知道?”舒清彦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人又不是我的,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而且我真的不知道李少横那边在搞什么鬼?”
舒清晚思考了会,声音沉稳而冷静:“既然你已经暴露了,这次还是让我去会会李少横,务必要让李少横找个稳妥的,一次性斩草除根!”
听到舒清晚说出“斩草除根”这四个冰冷的字,连衣再也控制不住,撑着床上的手指都不自觉地抓紧,发出一个与布帛摩擦的细微声响。
舒清晚的手顿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继而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
舒清彦正准备接话,突然就捕捉到这个细小的声音,他警惕地喊了一声“谁?”,然后目光戒备地四处打量。
没发现动静后,他对着悠闲喝茶的舒清晚道:“清晚,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舒清晚把茶杯放下,神情自然道:“没有,应该是你听错了。”
“听错了?”舒清彦将信将疑地也把茶杯放回桌上,思考了会什么,“行吧,我明日问问李少横他准备怎么处理?然后同你说。”
舒清晚“嗯”了一声,提起茶壶继续给自己倒水。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舒清彦站了起来,目光又狐疑地逡巡周围一眼,“你这屋里为什么不点个灯?”
舒清晚端起茶杯,淡声道:“无事,我就喜欢黑些。”
“你果然是怪胎,哼!”舒清彦弱弱地嘲讽一声,然后就拂袖出了房间,没多久就传来一个关门的声音。
等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舒清晚才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然后往盖着床帘的床铺走近。
她站在距离床铺半米的位置,温声道:“是连儿吗?”
床铺里的连衣,一手捂着嘴巴,一手紧紧抓着被单,手指下的嘴唇被咬在牙齿下微微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舒清晚刚才说的那些话,就算是傻子也会听的明白。
舒清晚果然已经不是她认识的舒清晚,她依旧是落入了舒清晚的算计,之前猜测的那些毫无根据的事情在舒清晚冷厉的声音下,全部都变成了有理可依的事实。
“连儿,是你吗?”舒清晚似乎听到连衣压抑喘息的声音,走近一步,准备掀开床帘。
连衣再也忍不住,猛的支起身子,使出全部力道向前挥打,舒清晚仿似有准备般,出手就将她的招式克制,反手将她禁锢。
舒清晚将连衣锁着拉近,就听到连衣挣扎着骂道:“舒清晚!你这个混蛋!今晚的事情,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饶不了你!”
“连儿,这些事情,我暂时还不好解释。”舒清晚的声音很柔,但却听不出太大的温度,“但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连儿。”
“不会伤害?那你说,之前那些刺杀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连衣质问,“你不要跟我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舒清晚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情,她顿了许久才道:“我后面再跟你解释好吗?”
“混蛋!舒清晚你混蛋!”连衣猛地挣脱舒清晚的禁锢,甩手给了舒清晚一巴掌,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你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骗我的吗?原来都是骗人的吗?”
舒清晚丝毫没有动怒,声音还是温和的:“连儿,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们刚才在讨论的是什么?”连衣苦笑,“难道刚才那些,不是在说要杀我的话?”
“你还说你不知道?你还故意说跟我一起调查,调查什么?调查你自己吗?你觉得这样一直哄骗我很高兴是吗?”
“连儿,不是这样的。”舒清晚也不知从哪里解释,“我不会伤害你的连儿,容我之后跟你解释好吗?”
听着舒清晚声声叫的连儿,连衣心里突然一阵悲凉。
是啊,对舒清晚来说,这世上只有阮连衣是不同的,如若哪一天,她不是阮连衣,那么她的一切例外都会化为乌有。
现在她享有的一切,不过都是阮连衣这个身份带来的特权,舒清晚爱的一直都是阮连衣,而不是她。
连衣心酸一笑,豁出去道:“连儿?你的心里只有你的连儿,如果有一天,我不是你的连儿了呢?你也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我吗?你也会对我说杀就杀吗?”
舒清晚不解,眉头微微蹙起:“你永远都是我的连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连儿,只要你是连儿,我便会永远守护你。”
这句表白没有任何安抚作用,反而像是一根针一般插到了连衣心上。
是的,舒清晚要守护的,喜欢的,一直都是她执念里那个儿时陪伴她的阮连衣,那个她爱而不得,放在心尖上,终于又失而复得的人,并不是她这个住在里面的孤魂野鬼。
连衣自嘲一笑:“只要,我是你的连儿?那如果我不是呢?”
舒清晚眉头蹙的更深:“连儿,你为何如此说?”
连衣嗫嚅了几下,眼睛红了,最终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终究是她痴心妄想,企图替代那个死去的人,但不管岁月如何轮换,执念永远都无法拔除,舒清晚爱的永远都是那个已经死了,且她永远都无法撼动的人。
可这又能怪谁?
一切不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明知是坑却还是选择深陷,如今事情已经如此,错误已经铸成,沉溺于这样悲伤的结果又有什么用。
连衣收起心里的满腔悲愤,还想问问舒清晚他们要怎么刺杀她,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和她在一起这么久的舒清晚,会如此狠心。
她还没问,突然门口传来一阵不算吵闹的声音,但仔细听着,能听到错杂的脚步声。
舒清晚认真一辨,脸色瞬间有些不好:“连儿,是我兄长带人来了,你快走。”
连衣也顾不得跟舒清晚继续争执什么,她赶紧穿上自己的鞋,然后疾步跑到窗户边上,伸手一撑,翻了出去。
就在连衣翻出去的一瞬间,舒清彦堪堪带人从门口进了里间,看见站在窗口假意往外望的舒清晚道:“歹人呢?”
舒清晚回身,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坐回桌边:“什么歹人?”
“我刚才明明听见声音,怎么可能没有歹人?”舒清彦观察四周,走到床铺掀开床帘看了看,“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
舒清晚喝了口茶水,好整以暇道:“是,你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