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里并不是作案现场,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吗?”叶子辉皱着眉头,表示怀疑。
“它的确不是被害者被杀的现场。”夙夜声音低缓地说。
“……”叶子辉一脸的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夙夜垂下睫毛,用更加淡漠的、低沉的语气说道:“它是被害者被袭击的现场。”
“你怎么知道被害者是在这里被袭击的?”叶子辉张大了眼睛。
夙夜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因为这里是最适合伏击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对危机一无所知的人,会理所当然出现的地方。”
叶子辉还是没有听懂,这功夫,夙夜突然目光一凛,往前跨了一大步。
蹲下/身子,他凝注着地面,那儿有一小块不明显的、暗褐色的污渍。
夙夜看了十几秒钟,又抬起头,四下里张望一圈,招呼道:“叶子辉,通知勘验组的人员过来,我找到被害者的血渍了。”
叶子辉闻言,精神一振,赶紧跑过来,蹲在他旁边,顺着他视线,细细瞅了瞅。
其实那块污渍看起来并不像是血渍,被各种各样的鞋印,一次次拓印、擦蹭过,完全辨不清本来面目,只是看起来比周遭混凝土的路面,颜色稍微深了那么一点点。
叶子辉倒没有怀疑夙夜的判断,只是浑然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被害者的血渍?”
夙夜随口解释道:“今天凌晨有很大的雾,昨夜还下了霜。
天亮以后,路面变得很潮湿,如果这块污渍是雾散、霜融化、干涸之前留下的,它是不会留存到现在的,那些跑步、散步的人,早就把它带走了。”
叶子辉实实在在地惊讶了,他没想到,夙夜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果然人与人的头脑,是不能比较的。
虽然知道没有必要了,但夙夜还是站起身,把剩下的路段彻底走完了格子。
不出他所料,果然再也没有什么发现。
返回留有血渍的地点附近,夙夜想了想,走向路边一棵树冠探出路面的老树。
它实在很老了,长着碗口大的疤节。
☆、130|3.15 /
身后传来扑通扑通的脚步声,夙夜回头,看见叶子辉正精神抖擞地尾随在后面,他淡淡说:“不要再跟着我。”
这是被嫌弃了?
叶子辉顿时露出如遭雷劈的、欲语还休的无比怨念表情。
夙夜平静地说,“我要检查现场,你会妨碍到我的。”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叶子辉的玻璃心,顷刻间稀里哗啦碎裂一地。
没再搭理他,夙夜绕到老树后面,停住,用目光一点一点的搜寻地面。
那里!就是那儿!
有被鞋子践踏过的痕迹。
他仔细观察,那些荒草倒伏的姿态,然后视线上移,慢慢上移,看着面前粗壮的树干。
毫无疑问,对凶手来说,这里是最适合伏击的地点。
他会躲在树后,观察、等待……
那么,树干上是否会留下他不经意间触摸过的指纹?
夙夜认为不会的,这是早有蓄谋的谋杀,凶手不会犯那么弱智的错误。
他转过身,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缓慢地吸气、吐气。
有时候,鼻子闻到的,会比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更多,也更准确。
他嗅到了,林子里还残存着,霜融化成水滴后,挥发在空气中,那股清凉清凉的味道,沁入毛孔的感觉,像是置身在冷气机房里。
还有泥土被浸湿后散发出的浓浓气息,就是所谓的土腥味。
树脂微微刺鼻的、类似檀香的味道。
枯草、树叶糜烂的味道。
还有……淡淡的、几乎是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没错,的确是血腥味,而且是新鲜的血液!
睁开眼睛,夙夜游目四顾,开始用视线走格子,一点一点搜寻。
树木纵横交错的枝桠,干瘪萎黄的灌木和乱七八糟的杂草……
他张大眼睛,顺着脚下被践踏过的痕迹,可以隐约看出,一条匆促踏出的路迹——诚如鲁迅所说的:“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
路迹两侧的树枝、荆棘,也有被拨弄过的迹象。
不太明显,无疑的,有人蓄意加以掩饰过。
夙夜的胃部,不受控制地骤然紧缩了一下。
他知道,眼前这条刚刚被人践踏出的路,既是死者的死亡之路,也是凶手的杀戮之途。
顺着这条几乎不可辨别的路,夙夜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命案现场靠近。
随着他的接近,血腥味越来越浓厚,越来越刺鼻,渐渐盖过了树林里的其它味道。
绕过几株大树,前面闪现出一块小小的空地。
一群警察就站在空地的周围,邵壬也在他们中间,正跟旁边的孟彦名说话。
孟彦名先看见了夙夜,扯扯嘴角:“你可算是来了,这家伙说你来之前,现场什么都不能动。”
邵壬猛然抬头,脸上露出由衷喜悦的神情,快步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夙夜一番,微微皱起眉头,伸出拳头,亲昵地轻轻敲了下他的肩膀:“你小子,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欧宇辰不给你吃饱饭?”
他理所当然的熟稔热络,让夙夜浑身不自在,有点不知所措。
“被害者在这边。”邵壬歪头示意。
夙夜走近两步,猛地倒吸了两口凉气。
邵壬看着他瞬间惨白的小脸,犹豫了下,低声说:“要不,你先回去,过两天我拿卷宗给你看。”
夙夜咬紧嘴唇,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又往前走了几步。
女尸就横陈在空地中央,头北腿南,呈仰卧状。
凌乱的头发糊满了血痂,她的脸部,则像被几百匹马翻来覆去踩踏过似的,皮肤、血肉、碎骨都搅合在一起,成了个扁扁的、血红色的披萨饼。
本该属于脑门的地方嵌了几颗牙齿,疑似眼球的东西,妥妥地压扁在下巴上。
上身的衣物从领口开始,到下摆,彻底被刀子剖开了,下身的衣物也褪到了膝盖以下。
属于少女的、青春姣好的胴/体,几乎是一览无遗地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是,被剖开的,不仅仅是她的衣服。
从咽喉到下腹部,也被剖开了。
皮肉微微向外翻翘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紫红色的内脏掏了出来,搁在她的左手边。
一根足有一米多长的树枝,从她的下/体捅进去,经过阴/道,经过子/宫,一直插/到了她的下腹部,捅破了她的肠子。
她的左臂软软地垂在身侧,手腕上方三四厘米处,有尖锐钝器留下的刻痕——trb5。
这是第五起奸/杀案。
夙夜抬眼,四处张望。
邵壬知道夙夜在找什么,叹了口气:“没有其它线索了,我们已经搜寻过好几遍,凶手很谨慎,什么都没留下。”
“我可以开始了吧?”孟彦名见夙夜看得差不多了,走过来,蹲下/身子,打开工具箱,一边戴上塑胶手套,准备勘验尸体,一边随口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用都守在这儿,横竖也帮不上忙。这尸体太血腥了,我还是自个儿伺候她吧。”
不得不说,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邵壬招呼夙夜:“我去跟报案人谈谈,你也去听听?”
***
报案人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男的叫荆祁,b大物理系二年级学生。
女的叫北冥雪,b大中文系二年级学生。
邵壬暗暗思忖,还真挺巧的,女大学生系列奸/杀案中,第一名被害者就是b大的学生,也是物理系二年级的。
据荆祁和北冥雪所说,今天是十月三日,学校放假。
俩人约好了来公园里玩,现在是槭树叶子最漂亮的时节,俩人便钻进树林,打算欣赏红叶,没想到却发现了一具女尸。
身为女生的北冥雪显然被吓坏了,低垂着头,脸色苍白,一直软软地靠在男友身上,筛糠似的瑟瑟发抖。
看情形,如果不是男友扶着她,站都站不稳。
这也难怪,被害者的死状实在太吓人了,连邵壬看了,都想吐。
从他们口中,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们看到的,警察也看到了。
录完证词,将两名报案人打发走后,邵壬转头,面向夙夜:“说说吧,关于这一系列女大学生奸/杀案,你是怎么想的?”
夙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吟了片刻,低声说:“这个凶手很有意思。”
“有意思?什么意思?”邵壬不解。
“你们开始并不认为这几起案子是同一个凶手做的。”夙夜说。
“是的,”邵壬坦言,“从行凶手法到作案细节,实在是相差得太多了,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为。”
“所以,从第三起案件开始,他在被害者的身上,留下了标记,向警方宣告自己的存在。”
“我们分析认为,这是一种挑衅,不少犯罪分子,都喜欢向警方和社会公众发出挑衅的信号,以满足自己的某种变/态欲/望。”
“你们怎么解释他作案手法的不同呢?”
邵壬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慢慢说道:“事实上,很多罪犯的犯罪手法,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时随地随着心境的不同,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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