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亦假,假亦真,看不透他的实力,摸不清他的眼神。
就像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卡埃尔迪夫的智慧和才能,就透过这层薄纱渗透出来,但不管渗透出多少,他的才能和智慧都不曾减少。
「他难道从来没有失败过吗?」晏子殊有时会这样感慨。
但遇到强敌就退缩,遇到失败就放弃,绝不是晏子殊的性格,就算知道会有危险,晏子殊还会一直走下去,不到最后一刻,谁知输赢?
在房间里吃了晚饭,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后,晏子殊早早地醒来,伴随着圣索非亚清|真寺的祝祷声,他用冷水泼了脸。
扎起在阳光下泛着靛蓝光泽的长发,阳台外是卖香料、手工织布、帽子的集市。虽然还早,哄闹的买卖却已经开始,这倒提醒了晏子殊,在到拍卖行调|查取证之前,他得先找一个翻译。
他记得艾伯特上将在领事馆有一个交情不错的朋友,也许他能帮忙。
晏子殊换上轻便的装束,带上枪|支后,走出了房间。
############
——R.G.亚罗姆是一个非常热情好客的希腊人。
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一头有点乱的黑发,眼睛四周布着浅浅的皱纹,嘴唇有棱有角。
「你住在库庞克?那可是个和马厩差不多的地方!」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没有贬低的意思,满脸地吃惊。
他盛情邀请晏子殊住到他的大宅,被婉拒后,他第二通发言就是,「晏刑警可真是个美男子,艾伯特太走运啦,为什么我就找不到像你这样养眼的帮手?」
晏子殊尴尬地笑了笑,但他并不讨厌这个想什么就说什么的男人。
对于晏子殊的要求,亚罗姆一口答应,还想亲自去,但在晏子殊的坚持下,他不得不让年轻的下属去,因为这毕竟会有危险。
「很高兴认识您。」
在领事馆门口,晏子殊与他握手告别后,和年轻的翻译员搭上一辆墨绿色的东风小轿车,驶向素檀阿梅特区的古董大街。
喧闹的人群,拥挤的车流,有人头顶着大篮子卖面包,有人在高谈阔论。马洛夫音乐悠悠传来,但其间也有西方摇滚。
翻译员告诉晏子殊,这个地方很杂,有犹|太|人、亚美尼亚人、印度人,阿|拉|伯人,在这里办案可不容易,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晏子殊无声地应承着,看着车后视镜,有一辆白色的福特轿车一直跟着他们,虽然他们刻意保持距离,可那生疏的跟|踪技巧还是让晏子殊识穿。
「第二次了……」在心中默念着,晏子殊并不急着甩掉他们,因为主动权在他手里,晏子殊很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到了!」汽车在一条小巷前停下,其实再走过去两个街区,就是库庞克旅馆了。
拍卖行和古董店都在同一条巷子里,实际上那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室内集市,主要经营古董和工艺品。
晏子殊知道,仿真度极高的赝品,同时也是一件艺术品,收藏它们比较把|玩,也是古董爱好者的乐趣之一。
拍卖行紧挨着集市,是独|立的一栋三层楼建筑,翻译员和拍卖行经理解释的时候,晏子殊静静地打量着大厅,脑海里构想着他们叫价竟争时的情景。
被害人也曾经坐在这里吗?这么想着,翻译员大声地叫他,「晏刑警!可以了!」虽然那经理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乐意。
顶楼鉴别室,虽然狭窄但是鉴别古董的仪器都很先进。晏子殊看着滤色镜和光学显微镜,询问经理,「每一次鉴别都有详细记录下来吗?」
翻译员传递了话,经理点了点头。
晏子殊指着那堆满文件的架子问,「档|案是这里?我能看一下吗?」
经理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同意了,他非常不快地走出了鉴别室。
「我帮你吧。」翻译员留了下来,帮助晏子殊翻找文件。
厚厚的装订成册的鉴别记录是按日期排列的,封面上写着拉丁文,晏子殊在学习法语的时候,也学习过基本的拉丁文|字。
他很快找到了今年三月份的记录,那是被害人参与的拍卖会的月份。
晏子殊一页接一页地翻着,有翡翠的真假识别,瓷器的价值判定,晏子殊注意到每一页页尾都签有一个拉丁名字:塔苏提。
档|案后半部少了三页纸,从六十二页直接跳到了六十六页,只稍一眼,就可以从装订处发现,它们是被人一把撕掉的,而这之后,那个拉丁名字开始变成另外一个人。
丢失掉的页面日期,根据推算,和举行拍卖会的日期吻合。
晏子殊紧皱着眉头,有一点不安,显然有人在他来之前就到过这里。
他的心底弥漫着一种不好的预感,是塔苏提带走了文件,还是另有其他人带走了塔苏提和文件呢……?
「怎么了?」翻译员问道,看着晏子殊怔怔的样子。
「你玩过硬币游戏吗?」晏子殊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
「请把那边的炭粉笔拿过来,」晏子殊说着把册子摊开、压平放到架子上。
「哦,好。」
翻译员从放有鉴别仪器的长桌子上拿来纸笔。
塔苏提写字的时候很用|力,用的墨水钢笔就会把字的痕迹印到下一页表格上,晏子殊用炭粉笔轻轻地扫过那些痕迹,使那些硬|邦|邦的拉丁文|字显现出来。
因为有些字和表格上原有的文|字混合,晏子殊不能完全看清文|字的内容,他指着一个重复了好几遍的字问翻译员:「这是什么意思?」
翻译员认真地看了好半天,「面具……青铜面具。」
果然如此,丢失的文件和那几样赝品有关。
「好像只是一般的鉴定,元素名称,年代评定等等,」翻译员又仔细了看了其它的印迹,脱口而出,「黄金。」
「黄金?」晏子殊反问,「是指宝藏?」
「不知道,只有这两个字看得清。」翻译员为难地摇了摇头。
若在电子博物馆的搜索引擎键入「黄金」两个字,可能出来上千万条有关的连接,这个范围太大了,晏子殊长出一口气。
翻译员问他,「这里还有好多文件呢,要看吗?」
晏子殊摇摇头,「不用了。对了,我对一个叫塔苏提的人很感兴趣,你能帮我问一下经理吗?」
「当然可以。」年轻的翻译员爽|快地答应下来。
※ ※ ※
夕阳使这个简陋的客房披上金辉,晏子殊背对着浴|室遮着百叶板的尖顶窗口,让水流冲在他的脸和头发上。
一个小时前,他和翻译员去了塔苏提在普拉亚济区的老式住宅。听经理说,因为塔苏提无故旷工,一个月前就已经被他解雇了,他为这不负责任的小子,还气得大发雷霆呢!
晏子殊有一种凶多吉少的预感,果然,塔苏提家里没人,门还没有上锁,晏子殊小心地推门进去,一股异味和灰尘扑鼻而来!
窗户全都关死着,书柜、茶几翻倒,发出异味的是地板上发霉的汉堡,翻译员死命捂着鼻子,像怕染上什么瘟|疫似的,踌躇地站在门口。
晏子殊每走一步,都会扬起灰尘。他也惊动了苍蝇,它们嗡嗡地发出令人不快的噪音。
地板上虽然又脏又乱,晏子殊仍旧注意到一点、一点深褐色干枯的血迹,从那形状看,这些血滴好像是从站着一动不动的人身上流下来的,证明他受了伤,却被|迫站在原地。
沿着走廊血迹的形状又开始有变化,溅到地面后还带有一个特色的尾巴,看来他和谁拼死搏斗过,血迹一直延伸到浴|室。
浴|室的门虚掩着,突然,里面传出类似木板被急促撞击的杂音,晏子殊一惊,迅速掏出手|枪,压低声音上膛后,伏到门边。
翻译员很不安地望着晏子殊,晏子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砰!」迅猛地一脚踹开大门,晏子殊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血渍像从一个高压泵喷|射|出来般印满了白瓷墙壁和浴缸。
没有尸体,没有凶器,但晏子殊可以想象得出,杀手是何等残|忍,大概用斧头等利器砍下了被害者的头颅。
「咔!啪啦!」窗台上的声响让晏子殊回过神来,他推开右手面的木板窗户,原来是一只鸽子被窗台上的铁丝缠住了脚。
而不远处的屋顶上,就有一个鸽棚。
「晏、晏刑警,里面有什么吗?」翻译员在大门口非常紧张地喊道。
晏子殊解|开缠在鸽子脚上的铁丝,把枪放回枪肩带。
「什么也没有。」晏子殊走出来后淡淡地说道,「我们回去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拍卖行资料被盗,鉴定人员失踪(很有可能被害),而第二个被害人开的古董店一周前已经易主,卖起了黄铜工艺品,晏子殊觉得自己又陷入了迷雾中。
可是他也不否认,这巨大的挑战激起了他的斗志,他脸色阴沉,眼神就像鹰一般犀利!
回到旅馆后,因为感觉身上带着灰尘和汗渍,晏子殊决定先好好地洗一个澡。
水流顺着他的长发,肩膀,胸膛流淌下来,在脚边形成小小的急流,只要闭上眼睛,那骇人的血污就会鲜明地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