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凝重地顿了顿说:“非死即残。”
“言下之意马郎中重伤至此,不是因为其它缘故,而是……是西郊地下黑赌坊里的人做的?”柳烟寒惊讶地问。
“嗯……”何青青笃定地点了点头。
说:“我当马前辈真的只是去赌坊将自己输掉的田地、老宅赢回来就作罢,没想到他居然连命都不要了,有胆去赌这种“生死局”,早知如此,实在不该帮他布什么“请运风水局”,不想没帮到他,反而还害了他。”
“……”这些话听得高承也是惊讶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马郎中居然是个嗜赌之人。
难怪他先前同自家老父因为借钱的事情发生了口角,原来前后都是因为赌钱所致。
后来还为此不救治家父的顽疾,连医德都枉顾了,果真是赌钱害死人啊。
慎重思忖片刻,柳烟寒一锤手,“报官……”。
她咬着牙狠狠地道:“这地下黑赌坊手段残忍,根本无视法纪,我们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马前辈去赌钱,一开始就该立马报官查办,唉……”
说到此处她懊恼地握紧了双手,“这次我们决不能善罢甘休,任这帮歹人逍遥法外,继续荼毒百姓。”
她一抱拳,朝高承施了一礼,郑重求助:“高公子,马前辈身受重伤,要立即救治,我无暇抽身,麻烦您代为去县衙门走一遭,通禀杏岗镇西郊有地下黑赌坊,聚众豪赌、草菅人命,手段残忍至极,要求衙门即刻发令予以清剿,刻不容缓。”
“行,我现在马上就去。”高承保证。
虽然不是很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见马郎中伤得如此严重、柳烟寒又说得如此恳切,他想此事一定非同小可,于是连忙应承了下来。
“伙计,走。”他招呼一道随行的伙计,立即就要动身。
“且慢……”,此时,何青青突然叫住高承,自告奋勇地表示:“我同高公子一起去衙门报官!”
可柳烟寒自然是不放心何青青一同前去,现在外面深更半夜的,又下着大雪,天气寒凉刺骨,她身体本就不好。
况且答应李管家出门在外好生照顾她,眼下怎敢放其离开自己半步。
于是出言劝阻:“不可,你身体不好,就别跟着奔波了,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呆在我身边就行。”
心知柳烟寒又在做无谓的担忧了,何青青不喜欢这种被全权保护的感觉。
这次,她原本只想让马郎中见识一下黑赌坊的凶狠残忍,让他自己幡然醒悟。
谁曾想,竟弄成这幅凄惨模样,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也许真的如同柳烟寒所说,一开始就报官,说不定不至于发展至此。
她很想做点什么事情挽救一下,于是慎重地对眼前人保证。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地下黑赌坊的情况没人比我了解得清楚,还是让我陪高公子一起去吧,进了衙门,如果遇上什么细枝末节的盘问,多一张嘴也好解释清楚。”
此话说得确实在理,虽然还是放心不下,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柳烟寒思忖后,终于妥协,她向高承嘱咐:“那有劳高公子一路上多多照顾我这位朋友了。”
“柳公子之托,高某一定照办。”高承。
一切交代妥当,高承带着自家伙计、何青青出了医馆大门,赶上马车,直奔杏岗镇县衙而去。
屋里只留下了柳烟寒,同悲伤不已的六儿。
见少年还是脸色煞白,浑身觳觫,柳烟寒抬手拍了拍这孩子的肩头。
疾言厉色道:“六儿,你坚强一点,咱们没工夫耽误了,时间紧,你得帮我搭把手,救你师父,听到了吗?”
又使劲摇了摇这一脸茫然的孩子,“你可以吗?”
“嗯……”,这会子,六儿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虽然还是又惊又怕,可依然讷讷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时间紧急,我随身没有带着医者施术的东西,马前辈他是有名的“疮疖圣手”,马氏医馆内定是少不了那些行头,六儿,你去帮我把东西都找来,还得多烧些热水,一会儿用得着,听明白吗?”
“知……知道了……”
虽然心下依旧慌乱不堪,可是抢救师父之心迫切,六二即便是慌手慌脚,也强装镇定自若,依照眼前这位柳公子的吩咐去做。
将师父替人治病的行头通通搜刮出来,一般般、一件件仔细铺陈开来。
“师父平时行医用的东西全在这儿呢!柳公子,你看还缺什么我再去找找。”六二手下一边忙活,一边说着。
柳烟寒捻起案几上一枚薄如柳叶般的小刀片,仔细端详,那锋利的白刃上透出一道寒光。
这马郎中以前擅长医治疮疖,隶属于疡医一脉,治病的家伙什里,自然少不了这些开创刮骨的刀、剪、斧、凿……
甚至连银针、桑皮线、止痛的麻散都有,有了这些趁手的器具,医治眼下重伤之人,自然是更有保障。
“有这些东西就够了,现在我就帮马前辈清创止血,一会儿你做我的帮手,一切听我指挥,我知道你有晕血症,但救人要紧,千万坚持住,别慌乱,明白了吗?”柳烟寒一脸严肃地提醒六儿。
虽然对自己还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可六儿依旧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怯生生地嗫嚅道:“嗯……”
语毕,柳烟寒一把抄起面前的剪子,直接下命:“搭把手,把马前辈身上的衣物都剪开,查验伤情……”
“哦!”六儿连忙照做。
“动作轻省些,我怕你师父还有内伤,身体不能受攀动……”
“嗯!”
二人一起动手剪着马郎中身上厚重的衣物,衣襟一豁开,马郎中平时用来装赌筹的那只钱袋子猛地从身上滑落下来。
此刻已是被鲜血浸染通透,只是里面鼓囊囊的,像是还装着什么东西一般。
“这是什么?”六儿好奇地将那钱袋子拾起,信手扯开查看。
这一看不得了,赫然瞥见一只血淋淋的断手被一方血帕子包裹在内。
“啊——”,六儿尖叫一声,瞬时将手里的钱袋子像烫手山芋一般扔在床榻之上。
他吓得朝后弹跳一步,捂着心口颤声叫着:“手……手……断手……”
“柳公子,快看……”
此时,他的脸色难看极了,本就苍白的脸上顿时冒了一层冷汗,整个人都仿佛遭受巨大打击般呈现虚脱状。
“师父的手……手在钱袋子里……”,他瞪大双目,喘着粗气,一脸恐惧地说。
见六儿吓得不轻,柳烟寒连忙丢下手里的剪子,拾起掉落在床榻之上的钱袋,仔细查看那条断手上的切口,与马郎中手腕上的创面确实吻合。
刚才还以为断手已经遗失,马郎中的手定是要落下残疾了,这下事情总算有了转机,她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六儿,六儿,……”,她叫了两声,见没人答应,回眸一瞧,这孩子此刻已经吓傻了,整个人像一根僵硬的木头,失魂地呆立在一旁。
回身一把将人拉住,狠狠晃了晃,“六儿,你镇定点,既然找到断手了,你师父就有救了,快点打起精神来……”
见人还是痴痴傻傻的没反应,情急之下,柳烟寒“啪啪”地朝他脸上招呼了两巴掌。
急声喊着:“我现在要施展“生筋续脉术”,将你师父的断手接上,你得帮我搭把手,没时间发愣了,听到没?”
在柳烟寒的急切呼唤和疼痛加持下之下,六儿总算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又抬起袖口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木然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示意自己清楚。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直如同死人般昏睡不醒的马郎中突然瞪大双目,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嗓子眼里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一般,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呼哧呼哧……”剧烈喘息起来。
“呃……呃……呃……”,他躺在床榻之上狼狈地呻#yin着,见师父猛然变得如此痛苦,六儿也被吓了一跳。
哭喊着:“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见此异状,柳烟寒心里“咯噔”一沉。
马郎中如此异状,定是因为身体遭受重创,致使内脏受损,积血、积气无法排解,淤积在里,压迫肺腑无法呼吸所至。
以前在师门修行金创术的时候,师父鹤梅医圣特地强调过,如果伤患出现这种情况,表明情况十分危急,必须马上开腔引流,不可耽搁,不然伤者毙命只在顷刻间。
“六儿,别哭了……”,她连忙呵止六儿的哭喊,语气严肃地说:“你师父他有严重内伤,必须马上清淤,不能耽误……”
“快去给我拿一只毛笔来,必须马上,快……”
眼见这位一向和和颜悦色的柳公子,语气突然变得如此紧迫。
想来师父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六儿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拔腿就跑地去寻毛笔。
一眨眼工夫,便给柳烟寒递过了一支毛笔:“柳公子,给你。”
其实六儿也不清楚这位柳公子突然要毛笔做什么,但情况紧迫也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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