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两口东西,压一压,干喝酒伤胃。”
“……”
马郎中也没料想到柳烟寒会突然杀出来代酒,弄得好像他一个长者仗势欺人,为难两个后生一般,他自己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了。
此刻,坐在下手的六儿左咬一口糕饼、右啃一口鸡肉,只把一张小嘴塞得浑圆。
他见了眼下情形,鼓囊着嘴,含混不清地说:“哎哟……师父,何公子不能喝酒,您就别难为人家了,好好吃饭不行吗?”
长者说话晚辈插嘴,马郎中自然是气不打一出来。
他骂道:“夯货……”
抬手又给了六儿一记暴栗子,没好气地说:“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这是你能插嘴的地方吗,赶紧吃你的东西,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
迫于师威,六儿只得吐了吐舌头,悻悻地闭了嘴,埋头碗里继续干饭。
马郎中寻思眼前这位柳公子一脸严肃,行动如此笃定,没有丝毫说笑之意。
再结合何青青一副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模样,想来身体有恙可能并非推脱之词,自己再咄咄逼人,恐怕闹出岔子,态度便软了下来。
“啊哈哈哈……”马郎中端着手里中酒,仰天大笑一声。
“柳公子真是痛快,为朋友两肋插刀,果然大丈夫所为,有担当、爽快……”
他还大咧咧地抬手在柳烟寒肩头重重拍了两下,以表期许之情。
“可老夫又岂是那蛮不讲理之人,既然何公子不方便饮酒,老夫当然不能强人所难,酒这东西,心意到了就成,他既然不能饮,老夫同柳公子二人喝尽兴了便是一样。”
“哈、哈、哈……”说着,爽朗地大笑起来,把席面上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
“来、来、来……那老夫便同柳公子喝一个。”
说完,豪爽地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长者已经饮下,自己又有求于人,柳烟寒只好又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酒,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第二杯就这样入了腹。
平时就不善饮酒,柳烟寒此刻已经感到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连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但心知不能就此败下阵来,只得强打精神,硬着头皮继续。
“好……”
见柳烟寒喝酒痛快,马郎中一拍桌子,吆喝了一声:“柳公子,好酒量。”
转而又对坐在下首的小徒弟吩咐:“六儿,还不快些给公子再满上一杯,别整天就知道自己吃、吃、吃,没有一点眼力劲。”
这时候六儿正捧着烧鸡闷头吃得香甜,被师父训斥了一顿,才抬起头来。
恋恋不舍地撂下手里的肥鸡,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拿起手边的酒坛子,屁颠屁颠地去斟酒。
要说这孩子也真是个实诚心肠,师父吩咐倒酒,他便尽职尽责地将柳烟寒面前的酒杯斟了个满满当当,多一滴都能溢出来,生怕别人喝不够似的。
“哎……小兄弟,够了,再多可就端不起来了……”
直到柳烟寒出手拦住,他才停了下来。
“柳公子,请慢用。”
六儿楞兮兮地笑了笑,这才退了下去。
看着眼前这杯酒,柳烟寒心里简直是又愁又苦。
何青青瞥见了她一脸郁卒的表情。
悄悄附在她耳畔询问:“怎么样?没事吧?实在不行我帮你分担一点。”
既然独自带了何青青出门在外,便有责任护她周全,让她沾酒是绝不可能的。
于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而另一边马郎中却在自说自话地夸赞:“六儿这酒斟得好啊!有水平,满满当当,寓意盆满钵盈、幸福美满,人生圆满,都带着一个满字,实在是吉利得很,妙得很啊!”
六儿的小脑瓜也想不明白,刚才还被师父一顿训斥,自己其实也没做什么,怎么突然就得到了师父的夸赞,可不管怎样终于不是挨骂了。
他一边美滋滋地继续啃着手里的烧鸡,一边笑说:“谢谢师父夸奖,六儿一定再接再厉。”
“来,柳公子,这一杯,老夫一定要亲自敬你,方才在赌坊里要不是柳公子仗义疏财,借资给老夫翻盘,老夫此刻怕已是输得一个子都不剩了,焉能同诸位在一起把酒言欢。”
说话间,他端起酒杯朝柳烟寒就是一通感激涕零、无以为报的客套之词,弄得柳烟寒是好不尴尬,她连忙起身施礼,以阻挡马郎中的感激言辞。
“前辈言过了,晚辈不敢当。”
“哪里的话,当得当得。”马郎中端着酒朝柳烟寒轻轻示意。
“这酒柳公子是无论如何都要喝的,为表诚意,老夫先行干了。”
说着,他一仰头、喉头一滚,酒便下了肚。
虽是无奈,这种情况下,柳烟寒也不得不跟着将杯中物一饮而下。
“啊……”哈了一口气。
缓解一下被酒麻痹的舌头,又辛又辣的液体只弄得她频频皱眉,苦得一张俊脸都缩成了一团。
撂下手里的酒杯,擦了擦嘴角,她趁着酒席空档,忙不迭地朝马郎中打听救命药方的事情。
“马前辈,这个蛇信子疮属于疑难杂症,甚是难治,病灶位于甲胄之下,寻常针石很难触及,应该怎么办呢?”
“是吃汤药?还是贴膏药?”
“需要把患甲给拔除吗?那会不会适得其反?”
“前辈您是如何将其治愈的?有什么特殊的法子吗?”
因为心系治人救命,不知不觉,柳烟寒一股脑地问了许多问题。
听得马郎中是直皱眉头。
“什、什么……”他有些找不着头绪,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柳公子你一下问老夫这么多问题,这该从何说起啊?”
“呃……总而言之,就是这个蛇信子疮究竟怎么治,才能痊愈啊!您是怎么治的?晚辈特别想知道。”
柳烟寒求知若渴地朝马郎中身边靠了靠,满心期望他能快些告知自己答案。
谁知道马郎中这老狐狸,小心眼儿多得像筛子眼一般。
一对小眼儿滴溜溜一转,又打起了太极:“怎么,看起来柳公子对这岐黄之术颇有见解,难不成咱俩还是同道中人。”
听到这话时,旁边的何青青听了,差点没笑喷出来。
她心下嗤笑:“同道中人,真是荒唐至极,这老男人还记得自己是哪条道上的吗?”
怕马郎中继续深究自己的身份、来龙去脉,柳烟寒不敢如实相告。
第三十五章 醉酒
只搪塞说:“晚辈不才,只是对医术略微有些了解,今日有缘得遇“疮疖圣手”您这样的杏林前辈,随意讨教一二罢了。”
垂眸琢磨着柳烟寒的话,马郎中抬手摸了摸下巴颏上的青灰胡茬子,他嘀咕道:“哦……原来如此……我说呢……”
“所以马前辈,您治这个病有什么独到之法吗?还请不吝赐教。”
柳烟寒依旧是不弃不馁地追问着。
又上下将眼前这位柳公子打量一番,马郎中一副老江湖的口吻笑说:“啊哈哈哈……好说、好说……这一个小小疮疖而已,包在老夫身上……”
“不过咱们现在正在喝酒吃饭,不宜谈论这些事情,等下来老夫一定告知。”
“可是……前辈……我……”柳烟寒似是心有不甘,还想抢话打听点什么。
可是却被马郎中打断了下来,“哎呦……柳公子,你就别问了,酒席上谈治病,你扫不扫兴,咱爷们俩先喝酒,喝尽兴了,怎么都好说。”
说着,又端起酒杯塞进柳烟寒手里,自己也起身,敬酒,一通动作好不利索。
柳烟寒没法拒绝,只好跟进。
不知不觉,一杯酒又下了肚。
她感觉现在自己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心下恼怒这马郎中好生难缠,死活就是不肯把药方告知。
其后,觥筹交错间,这马郎中是得了机会就朝二人敬酒,恭维的漂亮话是一套接着一套。
为了不让何青青沾酒,柳烟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来,何公子、柳公子,多吃些酒菜……”马郎中夹了新鲜肥美的河鱼给二人递了过去。
一边殷勤地在酒席上招呼俩人,一边侃侃而谈。
他假做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何公子,何祖公威名乃是名冠天下,于赌道之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公子教授老夫的那道“避煞旺运”符篆实在是效力惊人,想来赌仙大人遗留下来的这些奇巧神技应该还有很多吧!”
突然听马郎中这么问,何青青本就冰雪聪慧,霎时间将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洞悉得一清二楚。
什么礼仪之乡、宴请贵人、聊表感激,都是虚的,明明就是觊觎传说中的那些赌仙秘籍罢了。
她抬眸瞥了一眼马郎中一脸期待的神情,干巴巴地笑了笑。
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啊……是……是啊……这何家老祖别的没留下,关于赌技的秘籍倒是不少……”
说着,她故意从怀里掏出何祖公的那本手札——《何氏赌局见闻录》在马郎中面前晃了晃。
“喏,前辈你看,这就是我何家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手札,里面记载了很多赌道上的奇闻秘籍,什么增强运势的、扭转乾坤的、借运散厄的,这里面名堂多了去了,三两句可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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