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他又要当逃妻,我好不容易才抓回来的——拿脚缠住星骓,哑巴姿势别扭地写字告状。
“怎么了,好好的又闹什么,我看多半又是三儿耍脾气,欺负我这乖巧可人的外孙媳妇。”老头从包里取出瓶瓶罐罐,摆了一桌,一边把药丸研磨成粉加上不知名的液体给泽德服下,一边处理外孙和外孙媳妇之间的家庭矛盾,对房间里站了个陌生人不闻不问。结果,星骓还没开口解释,白凤接过话头,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嘲弄:“你从哪看出这傻大个乖巧可人了,钟楼怪人差不多。”
“人不可貌相,再说他要是加西莫多,你就是克诺德福罗诺,好不到哪里去。”喝下外公调制的药,小十九虚弱地翻了个身,盯着满屋子的人说:“我要宰了苏朴宁那混蛋!”
“好好好,消消气,等好了才有力气砍人不是。乖,再喝一口,喝了伤口才好得快,好了我陪你去教训那混小子。”见老头跟哄小孩一样哄泽德吃药,星骓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不想呆在这里看他们秀父子之情,于是说:“外公,那小十九就麻烦你了,豆豆还在车上,我们先回去了。”
“豆豆交给我了,你们尽管回去。”大概是想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时间,老头揽下照顾曾孙的任务,又悄悄对哑巴耳语:“别的事不用管,外公帮你解决,把三儿照顾好就行。”
收到——哑巴竖起大拇指,不顾孕夫反对,连拉带拖把他弄上车。被禁锢在副驾驶座上,星骓死死盯住自己的越野车,直到外公把孩子抱进屋,才把目光收回来。但尴尬的气氛让他浑身不自在,也找不到打破平静的话题。
我以为你宽恕我了,为什么还要逃,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可以直说,不要这样不辞而别——这句话男人写得很慢,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是原谅你了,但是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星骓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看着昏沉的黑夜,努力组织语言:“我喜欢哑巴,恐怕也喜欢酆朴宁,但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当我发现既爱又恨的两个人是一个时,实在没办法原谅自己那么坦然地接受一切。我该惩罚你不是吗,七年前你那么冷漠、绝情,七年后又费尽心思欺骗。而我……竟然因为喜欢,就那么轻易地忘记曾经的痛苦,再次接纳你,这难道不荒唐?”
一点也不,我们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没有发动汽车,因为行驶过程中没办法好好交谈。哑巴打开音乐,正好是老歌频道,
哑巴写完字,握住星骓的手,感觉他在拒绝,又写道——在我已经度过的二十三年生命中,最快乐的就是和你还有豆豆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没有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用去思考怎么才能在家族中立足,也不需要面对伪善的家人,更不怕随时被人暗杀。所以,我没办法想象再回到酆家生活,跟你在一起太温暖了,我想和你还有孩子在一起。如果你不要我,我会在孤独、痛苦、绝望和不知所措中死去。你不愿意看到我那样吧,虽然这是罪有应得,可我爱你,你也爱着我,为什么不能珍惜现在,非要让悲剧发生呢?
“闭嘴。”看到死这个字,孕夫的太阳穴狠狠地跳了一下,只是假设就让他痛苦万分:“死什么死,有那么简单吗,人要这么脆弱,这些年够我死几十次了!”
他竭尽全力地大吼,咬紧牙关不让颤抖的声音泄露心事,用愤怒来伪装自己。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对不起——哑巴把手搭在他腿上,这一次,孕夫没有躲开,而是把自己的手覆在上面,叹了口气:“不要说对不起,你明白我需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更不应该逃走,带着儿子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就能得到幸福了吗——想到他的离去,男人心头剧痛,口气也重了些——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我是胆小,比骗子好。”孕夫也赌气,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词语。
对不起。
“对不起。”
几秒钟后,两人又同时道歉。
“我们同步率还真高。”星骓苦笑,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对了,我总觉得外公认识白凤,而且交情颇深,这人看起来不简单,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道,但我感觉他很危险,你当心些,别和莫名其妙的人扯在一起——认真想了会,又写道——这人长得很像我父亲年轻时的样子,搞不好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为了争夺家产不择手段的私生子。
“你们家兄弟也太多了,而且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只生儿子不生儿女,你没有姐妹吧。”从没听哑巴说过他有姐姐或者妹妹,都是兄弟。
还真是这样——以前不知道原因,现在想想,大概是外公调制了什么能控制新生儿性别的秘药,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老头,应该没有他办不到的事。说到这个,男人又想起先前混乱的记忆,决定找爱人商量下——我刚才找你的时候因为太着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冒出来了,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觉得外公对我们进行了催眠,就在七年前。我想起一些很可怕的事,大概和你为什么逃走有关系,外公让你忘记原委,又给我洗脑让我不去找你。你现在想想,当时为什么逃,说不出具体理由吧!
“这,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孕夫坐直,只知道当年偷听到某个秘密而感到危险才离开酆家,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情节,于是他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叹气加摇头,不敢猜测,但不安在扩大——可是,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都是提线木偶,是棋子。
“白凤和外公出来了,要不要跟去看看,搞不好能知道他们的秘密。”他们聊得太久,一直没离开车道,正好看见白凤叼着香烟,从小楼出来,外公紧随其后,慢悠悠往老街走去。
我去,你等着,有危险就打锦年的电话——哑巴下车,尾随两人进了一个弄堂,才转个弯,人就不见了。他四处观望,闹不清人是怎么消失的,然后听身后传来低语:“没出息的儿子,破绽这么大还学人玩跟踪,我可不记得把你训练成这么没用的人!”
51竹王墓
“别写字,没那闲工夫看。”腰间被硬物抵住,触感像某种兵器,哑巴不敢轻举妄动,慢慢回头,却看见白凤那张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脸藏在黑影里,顿时怒火中烧。这混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最多大他两三岁,居然敢叫他做儿,白白占人便宜!
“不是叫你们老老实实回去谈情说爱吗,跟来干什么,又没有肉吃。”外公抱着胳膊,脸上露出这下难办了的表情。
“既然叫你知道了,那也只能杀人灭口以绝后患了!”白凤露出异常尖锐的犬齿,用红得不正常的舌舔舔嘴唇,手上忽然发力。
哑巴当然不是待宰的废物,凭借良好的反应能力拿住白凤的手腕,回身一个侧踢。不过他的招数早就被人看穿,根本没能准确击中,反而挨了一拳。年轻男人的身体素质过人,出拳既快又狠,没什么套路,却难以招架,很快把哑巴揍得口吐鲜血,还得意地说:“呵呵,得了吧,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想跟我斗,早了,老子吃的盐都比你们嚼的米饭多。”
“自己的儿子,居然也打得这么狠,鼻梁断了吧。”外公挥手,制止白凤继续动粗,接着把哑巴扶起来检查伤势:“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和你说这些的时候。听外公一句,先回家,把星骓照顾好,时机成熟了,我亲自去解释事情经过。”
他是谁,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哑巴充满敌意地瞪着白凤,摆明不肯离开。
“这个人姓酆名玮冶,是你的父亲。”外公无奈地叹气。
我知道那老头是假死骗人,但他都花甲之年了,你现在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二逼青年冒充我爹?怎么,你打算告诉我他吃了人参果还是唐僧肉所以返老还童了吗?外公,我的好外公,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哑巴气得额头青筋暴露。落人下风的感觉很不好,让他觉得自己无比弱小。
“这的确很荒唐,普通人根本就不会信。不过你可以去查DNP,这个人百分之百是你的亲生父亲。”搬出现代科技,哑巴愣了下,随即又想到现在什么不能作假,检查结果一样可以捏造。
“今天晚上可真热闹啊,这里还有两只小老鼠!”白凤微微一笑,捡起石块朝拐角砸去,立刻传来一声好痛。星骓?熟悉的声音让哑巴立刻跑过去,只见孕夫扶着泽德,两人鬼鬼祟祟躲在墙角,同样干着偷听的活。小十九捂着伤口,想用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嘿嘿嘿,嘿嘿,我在梦游。”
“怎么连你也跟着起哄!”外公脸一沉,口气也严肃几分。
见状,小十九立刻狗腿地滚过去撒娇:“爹爹,玮冶哥哥为什么从糟老头子变成年轻人了啊,这世界上真有返老还童之事?你让我重建的那个头骨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太过分了,让我干了那么多事,居然还把我蒙在鼓里。不管不管,今天不说清楚我就跟你们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