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裴微而言,是年轻时眼瞎的代价,对林远而言,是少年时无悔的风流,对童艾而言……是一道晴天霹雳。
童艾把求而不得的苦楚,被横刀夺爱的悲痛,以及对裴微女士深刻入骨的憎恨,通通都转嫁到了林笙淼身上。
只因,林笙淼长相太过肖母……
怎么说呢,得知真相之后,林笙淼觉得挺不思议的,她还花了挺长时间思考,这……她究竟看上她爸哪点了啊?
她亲爹林远,绝对是林笙淼见过最自私,最精致利己的……懒汉,而且脸皮之厚堪比城墙,爹妈在的时候坑爹妈,有老婆了就靠老婆养,老婆不养就去缠妹妹,再不行,就惦记女儿攒的那点零花钱,一向只图自己自在,全然不管其他,就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有暗恋者?这女的眼睛得瞎成什么样啊?赶紧找人众筹凑两块钱去治一治吧……
……
林笙淼如今爱人相伴在侧,事业成功,面对往昔种种,心态平和,就连过往的沧桑炎凉,都咂摸出几许好风光。
可童艾就不太行了……
在看到林笙淼面容的那刻,童艾久违的感到一阵心梗,对她而言,看着这张脸在她面前晃悠,便是一种折磨。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即便她现在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但她曾经依旧是个失败者,她梦寐以求的婚姻有一条无法弥补的巨缝,呕心沥血维系的幸福生活里,藏有一块擦不掉也遮不住的污渍!
脑门冒出一簇无形的邪火,童艾望着林笙淼,余光扫过许星妍等人,冷哼一声,嗤道:“你倒是越发长进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敢带回来,也不知道你那贱人妈都教了些什么肮脏下作的玩意儿,也不怕脏了灵堂,惹得老太婆半夜起魂拿麻绳吊死你个不肖子孙……”
“啪!”
和童艾最后一句话音同时落地的,是响亮的巴掌声,力道之大,把人直接扇倒在地,捂着脸半天都没爬起来。
许星妍被这突然其来的一巴掌吓得一哆嗦,挽着女朋友的胳膊紧了紧,这不能怪她,实在是面前这一幕和林欣表现出来的娴雅形象太不相符了,那瞬间,许星妍甚至有种走错片场的感觉。
但她环视一周,发现无论是林笙淼,还是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皆没有表露出太惊诧的目光,仿佛这十分正常。
隐隐约约,她还听见人群里有人嘀咕“在林欣面前说这种话,这不讨打吗?早几年,这女人跟疯了一样……”
林欣红着眼,肩膀气得发抖,一把揪起地上嫂子的衣领,贴在她耳畔,咬牙恶声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童艾半边脸肿成猪头,被林欣眼中择人欲噬的煞气骇住,她原也是个顶泼辣妇人,但面对林欣这个小姑子,她却是真的怵,村里谁不知道,林欣一旦疯起来……那可是真敢拿刀跟人拼命的。
这时,人群挤进来一名男子,“来,大家让一让,让我进去……”
男子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长相……是真的好看啊!这已经不单单只能帅来形容,而是超越了性别界限的美,男性的颜值巅峰期本来就比较晚,更别提他身上那股落拓潇洒的韵味……
许星妍一愣,当即就灵感爆棚,有股想掏出画笔的冲动。
她从来都不否认林笙淼的长相带给她的吸引力,就像她曾经和小唐聊过的‘眼缘’一样,她并不承认这是见色起意,而是将其认为,这是无形中的那根被月老栓紧的红线在微微颤动,提醒着她:嘿,准备好了吗?缘分开始了。
不过,许星妍先前一直以为淼淼的好相貌是承继于妈妈,但此刻见到林远之后,她才恍然发现,原来林笙淼五官中最精致出彩的地方,恰恰是随了爹,尤其是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
就连林笙淼神情都恍惚了一下。
她以前天天能看见,加上一直待在村子里,见识浅薄,对正常人的颜值不太了解,所以并不觉得她爸的脸有多惊艳,甚至还有点审美疲劳,这多年不见,猛地一下,还真有些看呆了。
顿时对继母也有些理解了,老公长成这样,虽然懒了些,更是从不出去工作,但是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养他。
毕竟一旦放出去,肯定也是有大把富婆抢着要的。
林远嬉皮笑脸道:“小欣啊,你嫂子这个人你也是清楚的,嘴上没把门,一急了什么都往外说,哥哥先在这儿替她给你道歉了,回头等妈的事办完了,让她亲手做一桌菜,再把小楠和妹夫都叫上,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童艾哭喊道:“阿远……”
林欣深深地看了哥哥一眼,丢开快被她撕烂的衣领,转身大步离开。
等她走了,林远看了眼还瘫在地上,眼巴巴看着他的妻子,瞥见她那半边猪头脸,有些伤眼叹了口气,但是想想那件心仪挺久的皮衣,他还是举止温柔的把妻子扶了起来,帮她拍了拍灰。
童艾柔柔的倒进他怀里,呜呜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远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避免鼻涕眼泪碰到自己新买的衣服上,然后在心里盘算……要不再加一双球鞋?
童艾平时虽然很舍得给他花钱,但是花几千上万买双鞋还是挺少的。
林远越想越觉得是个机会,虚揽着童艾的胳膊也落到实处,耐心的安慰起她来,最后还主动的将她送回了房间。
林笙淼冷眼看着,或许是出于血缘,或许是在过去的时光中,她对这个父亲的了解太深厚,竟能在那一瞬间,将林远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其实她也知道,当初她能顺利跟着裴微女士离开,林远或多或少有推波助澜的意思,但她心里却没有多少感激,因为她太清楚林远有多自私了,在他的所有动机中,最多有一成是作为父亲为女儿考虑,剩下九成,一半是确实不想供她上高中,另一半则是嫌她的存在影响了他的生活质量,想趁机摆脱。
林笙淼现在真切觉得,她爸跟继母是真是一对绝配,恶人自有恶人磨,锁死才好,省得出来祸害老实人。
……
林笙淼牵着许星妍来到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边,脱下外套,垫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让她坐上去歇脚。
“我小时候很喜欢待在这里。”
许星妍以己度人,歪头问道:“发呆吗?”她小时候就很喜欢发呆。
林笙淼笑了笑:“是磨石头,磨一块大的,把它当做月亮,再磨一堆小的,把它们当做星星,然后把它们一起放进小溪,水流缓缓淌过,等到了夜里,月光照在水面上,这就是独属于我的星空,我那时候很喜欢干这个。”
“听起来很美,”许星妍轻轻说。
“其实就是没有地方去,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事做。”
林笙淼握住她的手,搓了搓,然后笑道:“兴许是小时候太闲了,所以工作以后,老天罚我把荒度的时光都补回来,总是让我忙得两脚不沾地。”
站在不远处的阿江走过来,提醒道:“许小姐、林小姐,林先生来了。”
许星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惊讶问道:“伯父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林笙淼眸色不明,“这里以前是他带我来的,有时候……我们会在这儿烤鱼和红薯,他负责捞鱼我负责烤。”
父母与子女的关系,真是很复杂,很少能用简单的爱恨来一笔概括的。
“闺女……”林远喊了一声,随意在她们边上找了块石头坐下,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就连流里流气的动作,都显出几分潇洒不羁起来。
旁边的阿江和阿金不由眉毛跳了跳,他娘的,这妥妥的男性公敌啊!
许星妍连忙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微微躬身道:“伯父好。”
不提林笙淼和林远的关系没有她想象中的差,单凭他是林笙淼生父这一身份,许星妍的教养就不允许她失礼。
“你好你好,”林远笑眯眯道:“我听林欣说过了,我出来得急,身上没带红包,下次有机会再补给你。”
林笙淼翻了个白眼,这所谓的‘下次’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许星妍浅笑道:“哪里的话,于情于理,也该是我先携礼上门正式拜访才是,这次过来,家里父母也给伯父准备了一些特产,东西不多,只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还请伯父千万不要推辞。”
林远摸下巴的动作一顿,眼里露出一丝狐疑。
这语气……
嘶,难道是他猜错了,眼前这位不是“儿媳”而是“女婿”?不太像啊……
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他也不钻牛角尖,直接略过不想了,伸了个懒腰,开口道:“家里房间给你童姨那边的亲戚住满了,我跟你小姑说好了,你们等会儿去她家住就行,别过来了。”
林笙淼咬牙:“你……”
林远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家里新房子是你童姨花钱盖的,农家乐也是她开的,我还得靠她养呢……”
“你就不能要点脸吗?”林笙淼又憋屈又不理解的问道。
“你别不高兴啊,”林远啧了一声,“你要是每个月肯给我几千块钱的零花,再不定时帮我清空购物车,我现在就把童艾那一帮子亲戚都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