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倒是好了,可他的嘴唇变得很干,微微扯动都觉得难受。
还是管天任第一个发现季劫的异状的,因为季劫不笑了。
尽管季劫平时也很少笑,但如果在学校见到管天任,会微微扯起左嘴角,打招呼。现在不笑了,换成很轻的点头,管天任就忍不住一直盯着季劫的唇看。
“……”季劫心里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瞒不过管天任,这不是个好现象。
“我上唇痛。”季劫抿唇,内心做激烈的挣扎,想了一会儿妥协了,张开嘴,仰着头,‘啊——’的一声,示意管天任看过来。
管天任贴近季劫,带着研究的眼神看他上唇,就看到季劫上唇比较干燥,最中间那里有一条深红色的痕迹,看来是撕裂了。
管天任一下子愣住。他看着季劫浅色的嘴唇,还有最中央深红色的线,心脏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没法呼吸。
他觉得自己像是浸在水里的死尸,那一刹什么都远去了,耳边只有水流的涡旋声,五脏六腑被压迫着,快要出血,可身体内沸腾的血液奔涌着欢呼——
管天任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死的前一秒,他垂下眼眸,色胆包天的,看季劫的牙齿和舌头。
……
季劫微微仰头方便管天任观察自己的伤口,但那种感觉并不让人感觉舒服。等了五秒钟,管天任还是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季劫就烦了,他低下头,看着呆在原地的管天任,皱眉,问:“你干嘛?”
“……没,没干什么。”管天任失魂落魄,他无缘无故对季劫说,“季劫,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
“长什么得,我让你看我嘴,你看什么呢?”季劫怒道,“欠收拾了吧你?”
“我看了,看了。”管天任说,仔细想了想,说,“我也觉得我欠收拾了,季劫,快来揍我。”
季劫一愣,随即跳起来用半边身体压住管天任肩膀,爬了两下后整个人跃在管天任背上,装作用力地打了他两下。
管天任笑,背着季劫走了几步,掩盖自己刚刚狂乱的心思。
季劫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管天任,但管天任好像越来越能顺着自己的脾气走。
楼道里的同学看到两人这样,路过时不由多看了季劫几眼。临近期末考试,每个人脑袋里都绷着一根弦,但欣赏帅哥永远是不耽误的,像季劫这类型的更是养眼。
季劫长得,很像是他的母亲。季妈妈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美女,走在大街上遇到好几个人要挖她做明星,但季妈妈热爱书法,也不想当明星什么的,从来没答应。可她长得真是好看,生了孩子后没怎么变化,邻居背后夸季妈妈都是‘哎呦你看人家季劫妈妈,自己长得好看,养的儿子也一样好看,都眉清目秀的。’
能不眉清目秀吗?季劫眼睛和眉毛跟季妈妈如出一辙,一双杏眼干净清澈,极为温柔。可季劫长得像妈妈,脾气却随爸爸,性子一上来,瞪人时……简直……
管天任走了两步,示意季劫下来。季劫紧紧黏着他,搂管天任的脖子,说:“还想不想挨揍?”
“不想啦,”管天任哼哼唧唧,扶住胸口,装出痛苦的表情,“你打得我好痛啊。”
“……哼。”季劫这才跳下来,然后皱眉,右手食指轻轻压在上唇中间,伸出舌头就要舔。
“别舔!”管天任差点捏季劫的下巴,手都伸出来了,但是被季劫给打下去,季劫瞪他,说:“干什么呢!”
“别舔。”管天任重复道,“不然会更疼的。我去给你买支唇膏。”
季劫白了他一眼:“不要。那东西很粘很恶心的。”
季劫讨厌那种粘或者甜腻的东西。现在好多唇膏都是带些果香的,清甜的草莓、柠檬,无论男孩女孩都喜欢。但季劫显然不是其中一员,要是涂在他嘴上,不小心舔下去,天啊,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诶?……哦对了,我包里还有维生素e,你等一下。”
上次季劫手受伤后,许医生就从医院里开了不少瓶维生素e给他,没什么太大的味道,抹在手上也不粘,季劫勉强能接受,因此管天任包里随身带着一瓶,逮着季劫洗完手的空隙就给他涂一层。
管天任低下头翻书包,脑海里不知为何猛然想起季劫伸出舌头的那一瞬间,心脏顿时狂跳一下,血压都升高了。
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反应奇怪,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那玩意能往嘴上涂吗?”季劫有点不乐意,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可以的,你不要再舔就行。”
“……谁舔啦?”恼羞成怒的语气。
“哎……”管天任发愁道,“你伤得这么厉害,今晚不能吃茄汁斑节虾了,不然那东西黏在嘴上会很痛。”
“……”季劫真怒了,“你给我剥好我直接咽下去不就行了?废什么话!”
“许医生让你吃点螃蟹呢,你看……”
“管他去死!!”
季劫大喊一声,然后突然抿着唇,怨恨地看着管天任。
管天任忍不住笑了,说:“我跟你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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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劫收下曾永琪的画纸,却没跟她说。他没刻意接近曾永琪,也没刻意远离她。尽管班里同学都知道曾永琪喜欢季劫,可没人传他们俩的绯闻。毕竟,季劫……他简直是那种年龄的女生心里神一样的存在,大半个年级的女孩见到他都要多看几眼,有特殊好感。只是曾永琪的好感被发现了,其他人还揣在心里捂得紧紧的。她们可能会拿曾永琪开玩笑,但谁会拿自己暗恋的对象开玩笑呢?
那件事过去之后,张宏也老实了,他不再喊管天任的绰号,下课也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再像往常那样吵闹。班里的同学见张宏这样,也可能是照顾季劫的脸面,原本显得冷漠的同学,都转而客气的喊管天任‘班长’。
张宏是真的怕了。有时候胆怯与胆量无关,仅仅是对强者的臣服,张宏对季劫服气,所以老实。
班主任也没再说什么。季文成补偿了张宏医药费,用了自己的关系网,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连小过都没记。
季劫知道这件事是季文成帮忙的。实际上每次季劫打架,都是爸爸帮他压下来,唯有上次揍唐括,季文成也无能为力,最后被勒令退学,远到北京读书。只是校长既不愿意得罪唐家,也不愿意得罪季文成,因此退学的处分是在毕业当天宣读的,对季劫也不痛不痒就是了。
期末考试安排在年底,所有学生打乱顺序,在不同考场考试,季劫与管天任不在一个班,考试过程很没意思。
连续考了三天后,学校安排休息两天,回学校拿成绩,随后才是让人兴奋的寒假。但季劫在考完试那天就订机票要回东北了,他打电话给杨怀瑾,让杨怀瑾来机场接他。
“行啊!”杨怀瑾也很欣喜,“我当然要来接你了你废什么话啊?!”
“我哪儿废话了?我就跟你说一下时间、地点,怎么,你还能预知啊?”季劫开玩笑,“早知道不告诉你丫。”
“哈哈哈……”
走之前倒是没拒绝用季文成给他安排的司机。因为管家一家都要来送他,开车比较方便,也很轻松。
这几个月的相处,管家父母都喜欢上了季劫。管天任本人性格沉稳,不需要管家父母过多担心,而性格别扭的季劫就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对待季劫,管家父母无比重视,送他走的时候气氛很压抑。
管天任更是如此,到机场后,眼圈红红的,把身后的背包递给季劫,说:“这里面有保温盒。飞机上的食物不合口味就别吃了。”他知道季劫饮食挑剔,上次从东北飞过来就喝了几口可乐。
“好。”季劫接过背包单肩背着,然后用左肩顶了顶管天任,半身拥抱,是那种男人式的告别,“别这样。你也可以找我来啊。我介绍杨怀瑾给你认识。”
“……有机会,我一定去找你。”
“嗯。”季劫拍拍管天任的肩膀,又看了看管家父母,说,“你们回去吧。”
站在旁边的司机鞠了一躬,说:“少爷,一路顺风。我会把他们安全送回。”
季劫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他其实就是讨厌季文成给他弄的这幅调调。
季劫停顿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首都机场恢弘的建筑。
四个人站在原地,视线像是黏在季劫身上一样,直到男生消失在机场里,都没有离开。
头等舱的饮食条件比较好,不同航班安排不同,有的甚至可以自助、或者自己点菜。
但遇到季劫这样的人就难办了,他极为厌恶吃自助餐,有时去参加舞会也绝不会碰里面的东西。自己点的话,菜端上来也不是他想要的。
上次季劫点三文鱼,觉得这东西反正不用烹制也不会怎么样吧,但端上来咬了一口他就吐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多数人喜欢吃甜,反正季劫在其他人桌子上看过许多次巧克力布丁、香草冰淇淋、蛋挞什么的,那种甜腻的味道飘过来,让季劫更是难受,于是整个航程季劫脸色都不好,害得空姐过来服务都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