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天任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谁给你的喜欢,都要尊重,小心珍藏。”季劫轻声说,“也许有一天,这喜欢就会变成爱。”
外人都说季劫蛮横粗鲁,看起来冷漠高傲。但有时候外表根本不能体现一个人的真正性格。比如季劫绝不会因为曾永琪的外表或暗恋而为难她。在某些方面,季劫他的温柔小心翼翼。
季劫指的爱,是那种甘愿付出,甘愿等待,至死不渝的感情。是指像《等待》里的那个女人对丈夫的感情。
这些管天任都明白。
他心里突然有点难受,说:“季劫,其实有人爱你的。”
季劫以为他说的是季文成,表情一凝,因为不想跟管天任吵架,所以闭口不再说话。
就算是杨怀瑾,在季劫面前提季文成都要再三考虑。
管天任知道季劫什么意思,因此也没再开口。当管天任用喷雾将画纸完全喷湿后,他站起身,说:“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厨房?我先给你拿点东西吃。”
季劫刚要说话,房间里的电话铃就响了。那一瞬间季劫迅速皱起了眉,表情是一种明显的不耐烦。那情绪太过明显,他本人都觉得不太好,于是转头对管天任说:“不用了。”
然后站在原地,等管天任出去。季劫所住的地方总共有三台电话,号码是一样的,接通了同一根线,来电时无论接哪台都可以。这是因为家里平米太大,如果急的话一台电话不够。
卧室有一台,客厅也有一台。每当季劫要跟季文成谈话时,都会在自己的卧室,关上门,不让外面听到一点声音。
管天任也知道,所以拿着挡书板走了。季劫关上门,顿了顿,才接听电话。
他已经能想到那边吼来的第一句话肯定是‘季劫!你怎么又……’想来班主任已经把他的那点事儿如数家珍地告诉季文成了。他会说什么呢?季劫你怎么又不好好学习?你怎么又打架?你能不能争口气?
季劫感觉自己快麻木了。他深吸一口气。
然而这次季劫没听到季文成怒吼的责骂。季文成有些迟疑地开口,问:“——季劫?”
季劫从来不主动说话,如果不高兴,季文成单方面斥责半个小时,他一声都不吭,好像季文成在自言自语。
可当季文成这样询问的时候,用那种好像在担心自己儿子有没有回家的语气,季劫就微微皱眉,然后拉长音‘嗯——’了一声。
“季劫。”季文成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生气,如果没听错的话,他喊季劫名字的时候,还有一丝温柔。
“……干嘛。”
“季劫,我最近有些忙。”
“……”
“你要乖。”
——你要乖。
在季劫的印象中,季文成似乎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三个字。季文成的训斥句式其实很单一,大都是:你不能怎么怎么样,你能不能不怎么怎么样?而且怎么怎么样的内容都很能引起季劫的反感,比如你不能给我惹事,你能不能不跟人家打架?
所以类似这种‘你要……’的半强迫性语句,也让季劫感觉有些温柔。
季劫怔了怔,随后握紧听筒,说:“你怎么了?”
季文成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没怎么。你快回家吧。”
季劫迟疑着:“……你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上午的事情吗?”
“嗯。”
“……”那为什么不生气?季劫一头雾水。
“你为什么要跟别人打架?”
一听这话,季劫简直像是被点着了的小火药一样,差点跳起来。他心说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跟别人打架’,而不是‘别人为什么跟我打架’?但他跟季文成不和已久,忍耐的程度对季劫暴躁的性子来说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他只是有些冷漠的说了句:“碍眼。”
季文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季劫以为他之后又是长篇大论的教训,就说:“我要去吃饭,挂了。”
“……好。”在季文成说‘好’的一瞬间,季劫就往下挂听筒,季文成后面的几个字微弱的飘在房间里,是‘你快点回来吧,我等——’还没说完,听筒就挂断了。
季劫一个字都没听到。
在他打电话的过程中,管家父母晨练结束已经回家,听说季劫再给季文成打电话,都识趣的回自己家了。尽管这四个月以来季劫已经接纳管家,大部分时候是一起吃饭,但如果季劫心情不好,不会拒绝与他们一起用餐,而是拒绝吃东西。
季文成的电话就是引燃季劫怒点的直接原因。很多次季劫与季文成通电话后直接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有时候七八个小时都不出来。季劫是想一个人静静,家里人越少越好。
管天任坐在餐桌上,上面已经摆好了父母送过来的食物,他在等季劫出来。
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暴跳如雷的季劫,没想到他很平静,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南瓜放到嘴里。
“干什么?你不吃饭啊?”
“……啊?吃,吃。”管天任连忙拿起筷子。
——你要乖。
季劫回想季文成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心里想的回应分明是‘我偏不’,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31第三十一章
手背上的伤没几天就好了。但季劫又有了其他小毛病。那是在一天晚上,季劫吃了几颗小辣椒后,当时表情淡然没怎么样,晚上睡觉就说嗓子干,虽然加湿器开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喉咙还是没办法说话了。
季劫讨厌吃药,也懒得跟别人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反正没法说话他就不说话,一整天都无比沉默,害得管天任以为他生气了,战战兢兢一天没敢大声说话,还在想自己做错什么了的时候,结果晚上季劫蔫蔫的说了句:“嗓子疼。”
管天任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感冒这种事情又不是光靠吃药就能好的,许医生跟家里通电话,知道季劫讨厌吃药,笑呵呵的也没强求,就说:“注意点饮食,别让他吃辣的了!没事,这么年轻的小伙子,马上就好。”
医生倒是豪爽,可这禁忌真让季劫头疼。他还是比较喜欢吃辣的,由于知道自己是容易上火的体质,每隔两三天才吃几个小小小……超级小的辣椒,还不敢吞到肚子里,一听这话立刻就不高兴了,刚八点钟,直接躺到床上,‘啪’的一声把灯关了。
管天任叹了口气,在厨房里忙了半个小时,出来后手里端着一碗汤,轻声走到房间,没开大灯,只打开一盏蓝色的夜灯,对季劫说:“季劫,来吃点东西。”
季劫翻了个身,喉咙干哑,很暴躁地说:“吃什么吃,不是不让我吃吗?!”
他最讨厌被人限制,强迫他吃、不让他吃,都讨厌,但也没办法。
最后那声喊出来,嗓子都劈了,管天任大惊:“哎呀,嗓子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季劫无语,背对着管天任,心里烦闷。
管天任说:“不是吃东西,来喝点汤吧,去火的。”
说完走到床头,把瓷碗放到台桌上,然后空出手伸到被子里去挖季劫。
季劫头发乱乱的,因为嗓子痛就没再说话,顺手打开台灯,看着碗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你尝尝。”
碗里有雪梨,有冬瓜,还有银耳,季劫皱着眉喝了一口发现竟然有肉味,勉强咽下去,抬起手指着管天任,说:“你、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管天任看起来有点紧张,说:“没什么啊。不好喝吗?我炖了好长时间呢。”
“……”
“查了好多资料呢,放的都是去火的东西。”
“……”
“我想了想,其实季劫你想吃辣的也没关系啊,只要不上火就行了。以后我多给你熬去火的汤,吃辣就完全没问题。”
“……”
“你说呢?嗯?”
季劫看着管天任,没说话,但过了一会儿端起碗把汤喝了,表情有些僵硬。
管天任紧张道:“很难喝吗?”
季劫顿了顿,说:“——还行。”
行个屁啊!梨能和肉放一起吗?又甜又咸简直让人反胃好吗?
管天任立刻放松了。这汤里面的肉味来自猪肺,为了保证效果,他还是用一整个猪肺熬的汤。季劫不吃内脏,他只盛了汤水过来,不然真让他知道自己喝的是猪肺汤,不知道能造成怎样天崩地裂、如同世界大战的效果。幸好他去腥功力成功,不然说不定真的能被季劫发现,到时候就惨了。
喉咙痛这一阶段很快就过去,第二天季劫开始鼻塞,他当然不会跟其他人说,但呼吸声有些沉重,时不时轻轻吸气,就能让管天任如临大敌。
“……你干什么啊!”季劫喉咙不痛了,但声音有些沙哑,看起来好像更严重。他最讨厌别人重视自己身体上的毛病。更何况这只是普通的感冒,要不要这样啊?!管天任?
“啊?哦,我不干什么,我就看看你。”管天任讪讪的,“早上喝绿豆粥行吗?”
“……嗯。”
幸而是年轻,身体好,在喝了三天管天任那可怕的猪肺汤后,季劫感冒好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