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劫挺大一个小伙子,吃饭却像小猫一样。早饭只捏了两颗虾饺,加起来没有拳头大。管天任看着手上剩了大半的虾饺,满面愁容。
其实季劫不是真的饭量小,他只是还不太饿。昨晚他熬夜到三点钟,十二点就饿了,喝了两大碗赤豆燕麦粥。
季劫是那种只要不早睡,第二天就绝对不能按时从床上爬起来的人,平时他也很少晚睡,那为什么昨晚熬到那么晚,而管天任也不劝阻呢?
因为季远放假了。临近春节,季文成终于同意让杨怀瑾带季远出去玩,于是杨怀瑾把果果带到自己家里。
季文成管教季劫严厉,管季远也不宽松,现在季远上小学,是绝对不让他碰电脑的,昨晚,季远在杨怀瑾的帮助下用杨怀瑾的电脑与季劫视频。这是三个月已来季远第一次通过网络看见季劫的身影。
电脑画面扭曲了一会儿,季远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季劫看着果果浑圆黑亮的眼睛,那眼睛与自己如出一辙,他的呼吸突然就停滞了。
那边的季远趴在床上,见到季劫后驴子一样尖叫一声,然后不停打滚,口中喊:“哥!哥!哥哥……”
声音突然就哽咽了。
身后出现一双手,突然搂住季远的腋下,抱猫一样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让季远坐好,口中还说:“哎呀季小果,你坐好,再打滚我的床不能要了。”
那男人头发柔软,眉眼温润,正是季劫的好朋友杨怀瑾。
他们许久不见,有许多话要说,尤其是季远,如果不是三点钟小孩忍不住睡过去,估计能直接弄到天亮。
季劫想着季远,不自觉又想到季文成。季文成最近可能很忙,一直没给季劫打电话,听说是出差了,但是到底去了哪里,家里人都不知道。季劫感觉到他忙是因为,季文成在十月从小岛回来后想起季劫上下学的问题,急忙安排车辆和司机。但季劫不愿意乘坐季文成安排的轿车,在学校门口像猴子一样被人参观,因此即使天气变冷季劫也骑车与管天任一起上学。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时季文成应该抛下手中的工作,一张机票飞过来,到季劫身边,沉着脸训斥一顿,拎着季劫让他自己选一个司机,反正必须遵循季文成的安排。但这都十二月了,也没飞到北京来管他。很是奇怪。
反正也迟到了,两人慢慢走到教室。今天的早读是英语,还不到老师上班的时间,教室里没人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乱成一团。
等季劫他们走进教室,教室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间,然后又继续沸腾起来。
季劫觉得莫名其妙,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突然看到一张被人攒成一团、皱巴巴的纸。季劫没在意,把书包放到椅子上,打开那纸团,随意瞥了一眼,立刻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
他把纸团塞到书包里,就听到张宏起哄的大笑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到处是窃窃的私语,季劫挑了挑眉,这时,教室门被打开了。
身材微胖的班主任夏老师走进来,凶巴巴的说了句‘吵什么吵’,然后沉着脸,对季劫说:“季劫你过来一下。”
季劫站起身,就看到站在夏老师身后的曾永琪走进教室,她眼圈微红,低着头看也不看季劫,擦着他的身体走回自己的座位。
那张纸条是曾永琪的。这个身材肥胖的女孩因为长得高,所以坐在最后一排,离季劫不过三米的距离。季劫清清瘦瘦,眼神干净,长相惊人,吸引了班里超过大半女生的视线。曾永琪也是女生,因为长得胖,虽然一直被班里同学拿来跟管天任开玩笑,但从未谈过恋爱,突然见到这么一个俊美的男生,难免会心动。
但她也知道克制,没傻到要去跟季劫告白。她只是把自己的喜欢悄悄埋在心底,沉默着,沉默着,只是把爱意悄悄表达出来,却没想到被其他人发现,并恶意揭露。
蜷在季劫书包里的那张纸上,画着一个懒散地趴在桌子上向外望去的少年,少年的每一根发丝都是用铅笔细细勾勒出的柔软线条,惟妙惟肖,格外动人。铅笔画下,写着一些少女细腻的心思,粗粗一看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而在这所古板而严谨的高中,早恋是最让老师忌讳的事情。
季劫被叫出后,张宏看着坐在座位上低着头的曾永琪,恶劣地笑,对管天任说:“肾小管,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了,哈哈。”
管天任沉着脸,尽管他没围观事件的整体情况,却也看出了大概。不知道为什么心情非常不好。他伸手把自己桌面上的书拂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滚你妈蛋!”
管天任突然喊了一声,白净的脸变得通红,整个人像是困兽一般,处在焦躁失控的边缘。
一向和善、好脾气的管天任,突然这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班里又重新安静了。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季劫站在夏老师的办公室里。因为是早读时间,老师们都没有课,除了夏老师外,他们班的政治老师也坐在位子上捧着早点吃,气味很重。夏老师简单询问了季劫几句关于曾永琪的事情,比如‘你跟她关系好不好啊?’‘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叛逆。但还是希望你们以学业为主。
这训斥根本毫无道理。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甚至比班里的同学都要晚知道。现在的季劫正处于那种敏感、易怒的年龄,被责怪了两句脸上就有点不好看了,他把重心压在一条腿上,微微靠着身后的墙壁,眼睛也不看班主任。
班主任看出他的抵抗,也有点生气了,说:“季劫,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期中考试的成绩,语文差点没及格,是不是仗着家里有点能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季劫皱眉,一副更不高兴的模样。他最讨厌别人拿他家里跟他说事。
正在吃东西的政治老师也插嘴:“你说,挺俊的一小伙儿,成绩怎么那么拿不出手啊。季劫,你爸爸是不是……”
班主任跟政治老师又开始聊季文成,季劫深吸一口气有点想推门离开这里,但又忍住了。
直到早读下课铃打响后,班主任才把季劫放回去,季劫脸阴沉得快滴出水来了,脸极白,还没走进班里,就听到了喧杂的桌椅触碰声。
高中生是最活跃、吵闹的群体,即使是这所古板的学校也不例外。季劫没当一回事。他看见自己班门口聚集了好多其他班的人。他想等人群散了再进教室。可过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推开人群。
季劫就看见教室的左边桌椅仿佛被狂风吹过一般,一大片的桌椅都倒在地上,这时他知道什么让他觉得奇怪了,那就是班里只有桌椅和男人怒骂的声音。
往常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没有了,那桌椅的声音如此刺耳,衬得教室里异常安静。
季劫看到管天任和张宏扭打在一起。
准确地说是管天任在挨揍。他并不适合这种暴力的活动,整个人气得发抖,那名叫张宏的男子是一名体育生,身高力壮,找准空隙猛地推了管天任一把,身后的桌椅又倒了一片。管天任笨拙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撑手站起来,愤怒的想要反击,却又被张宏推倒在地。
张宏并不懂实战技巧,他只是凭借手臂的力量推人而已;管天任更不懂,他只是一直被推倒而已。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内。就在季劫看到管天任第一次被推倒在地时,他微不可见地皱眉,然后迈开两条腿蹚着倒在地上的桌椅,迅速向前走,几乎是瞬间就来到张宏背后。
然后季劫动了,他伸出右手拍张宏的右肩,在张宏下意识回头时,季劫不知怎的捏住了那人的手臂,后背一顶,只听得一阵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嘭——!’
尘土飞扬,张宏一声惨叫,竟然被季劫背负投了过去。
被摔出去的时候,站在外面围观的学生都发出了极为肉痛的声音,震撼、不敢置信,空气好像被什么东西震住一样,一刹那时间凝固。
直到张宏扭了一下后站起来,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拼命揉自己的后背,口中还发出‘嘶嘶’的吸气声,大声骂了两句。
季劫看他站起来,沉默着又要上前。他无视地上歪倒着的桌椅,从中间穿过去时发出凌厉而尖锐的声音,这声音实在是太大,过了一会儿,季劫就听到班主任在门外喊:“干什么呢都!赶紧回去!上课了不知道啊?”
季劫的动作太快,管天任站在他身后,愣在原地好长时间,直到季劫又要靠近张宏时管天任才猛地拉住季劫的手。
他的手冰凉,坚定。毫不颤抖。
管天任说:“好了季劫,要上课了。”
季劫回头看管天任的脸。他的左脸颊红了一片,左眼也肿了,显然是被人揍过。班主任从人群中挤进来,瞪着季劫,对门外躲得远远的学生们说:“快点过来帮忙收拾!”
季劫还没说什么,后面的张宏满脸通红,口中骂道:“我x你妈的肾小管,你等着,放学别走!”
季劫勃然大怒,心说我还没跟你说‘放学别走’呢,轮到你来威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