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大家瞧着热闹,那边厨房已经乱了套了。原定了八桌,看着这人越来越多,眼看着是不够了,桌碗倒可以满村地借一借,只是这厨娘就麻烦了。
就瞧见这边闹哄哄地折腾新郎新娘,那边怎么也挤不进人群的厨娘大声道:“谁会炒菜的,来帮把手啊!今天下厨的,都有红包拿的!”
下意识地,时延就举起了手。
厨娘诧异地看着这个十几岁的面色淡淡的小男孩,怀疑道:“你会炒菜?”
不等时延说话,小二哥就在后头推了一把,道:“会会会!他会!他炒的菜特好吃,不信你叫个人问问!”
时延无语地看着小二哥。他炒菜的本事还是因为徐泽差劲的身体硬是练出来的,除了徐泽以外还真没人吃过他炒的菜。
这话说的,还“特好吃”……让他想圆一句都圆不上。
厨娘一听,当下也不管了,心急火燎地把人往厨房推。时延也就钻进了厨房里,里头人多,谁也不认识时延,但时延进屋把那菜板上的菜剁得一溜儿响,倒也没人再说什么了。
什么时候了,外头百把人等着吃饭呢!!
跟着一群三四十岁的大妈屁股后头忙活了将近四个小时,整个人都快跟陀螺一样打转了。切菜、炒菜、烧火、调汁儿……大妈们把时延当万金油,哪有空处往哪搬,把时延可折腾惨了。
等到终于让外头的大伙们吃满意了,里头开始让炉膛留着火了,时延这个小陀螺才算是消停了下来。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的同时,时延决定下次再也不要为了钱就随便进厨房了,就算再砌个几十天大瓦房,也比跟这群老大妈混得好。
瞧她们刚歇下来,看着小小的时延怜惜的样子,只差没把时延压进她们下垂的胸部里好好爱抚一番了。
晕头晕脑的时延这边刚出厨房,那边孙晨就过来发红包了。厨娘一个个眉开眼笑地接过去,总要说上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轮到时延了,孙晨这丫的攥着红包,醉红着眼睛瞪着时延,就等着时延说好话,不说不给钱。
时延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应场的好话了,只得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新婚快乐!”
没想到孙晨却是眉开眼笑,一掌拍在时延肩膀上,笑道:“管小二说的没错,果然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来,孙晨哥今儿高兴,收着红包。”
时延差点儿一巴掌甩出去,什么“好孩子”?!你妹的好孩子!
不过捏着手里鼓鼓的红包,时延倒是有些惊异,照着他的眼力,他这个红包似乎比别人的厚一些啊……
孙晨转身去赴他的千金一夜去了,时延却惨落入大妈之手,开始各种剩菜的填鸭之旅……
十一点多,孙家这边终于忙完了,时延这头晕脑胀地回家,一躺下却摸到口袋里硬硬的红包,当下按亮了从小二哥他爹那里扯来的电线通的电灯泡,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打开来。十块,十块……竟然有四十块!
这忙了四个小时,比盖房子盖了十天还要赚!
时延有些愣神,慢慢地却回想起孙晨的话来,琢磨着应该是小二哥跟孙晨通了气,孙晨才注意到自己一个未成年人讨生活不容易,所以借着红包的名义,支援自己一点吧。
心里有些久违了的感动。
毕竟这年头四十块钱真的很值钱。
时延捂着胸口揣着的七十一块钱,觉得非常,非常地踏实。
第4章 捡回了徐泽
4月22日晚上,时延窝在垃圾堆边上,等着那个将徐泽丢弃在垃圾堆上的王八蛋过来。他甚至从他那小破屋里找到了一把不知什么时候的弹弓,准备了大量的小石子儿,随时预备对那些人发动攻击。
将近凌晨三点四十的时候,果然有动静传来,时延爬起来却傻了眼,居然是一辆私家车,开到这里的垃圾堆旁,把人往下头一扔,然后绝尘而去。
关键是时延手里的弹弓还没来得及装弹呢。
这时候却也顾不得这些闲事儿了,把那私家车的车牌号记了下来。时延手忙脚乱地冲到徐泽身旁,看着那熟悉的脸,时延终于忍不住将人紧紧扣进了怀里。
或许对于那个绝尘而去的人来说,徐泽是可以丢弃的。可是对时延来说,徐泽却是无价的宝贝。他曾经为了另外一些事舍下了这个宝贝,可是现在,他再也不会丢下他了。
嘴唇急切地贴着徐泽稚嫩的嘴唇吻了吻,看着徐泽小小的手脚骨架,时延一个转身就把徐泽背了起来。相比较十三岁的时延来说,六岁的徐泽只能算是小小的一团儿。这几日他刻意锻炼,也让自己筋骨强壮了不少,背个瘦瘦弱弱的徐泽完全不成问题。
这一见一如初见。
徐泽发着高烧,整个人都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嘴里噗噗地,偶尔会抽搐一下,显然是烧的糊涂了。背在背上,时延都能感觉徐泽灼热的烫人的温度。
时延背着徐泽大步往前跑,这时候路上一辆车都没有,但或许街上会有一些黑车停在路边,能开往镇医院,给徐泽吊上药剂。时延粗喘着,跑了将近一千多米,腿脚还是开始酸软。他毕竟才十三岁,背着徐泽的重量奔跑,也不容易。
最后一个上坡的地方,时延差点儿重心不稳,带着徐泽一起滚下去,不过时延晃了晃,还是站直了身体。深呼了一口气,带着徐泽走了上去。
村里只有街上贯通着一条柏油路,这时候天一片漆黑,只有一辆马自达隐隐亮着一抹灯光。时延心头大幸,背着徐泽跑到马自达面前,连忙道:“师傅,你能到安溪镇上吗?”
那昏昏欲睡的师傅被这焦急的少年音一惊,连忙打开前头的大灯,仔细看了一下两个人道,“这是怎么了?”
“发烧。”时延道。
“发烧在孙家村医院看看就行了,大半夜跑到安溪干什么?”那四十多岁的男人奇怪道。
“师傅,我弟弟他烧的厉害,村医院看不了。你放心,我身上有钱付给你,你就说到安溪镇医院要多少钱。”时延简直想把这男人推下去,自己来开。火烧眉毛的事了,还在这儿唧唧歪歪。
“十块。”男人对时延的语气颇吃惊,细细看了看,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没错。可是这话腔,可真不像个孩子啊。
“行。快走吧。”时延赶紧催促道。虽然三块的车程,硬是被黑成十块,但这时候,时延也没空跟男人计较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也还是立刻发动车子,朝安溪镇驶了过去。这毕竟在孙家村,自家地头上,谁敢赖账还真跑不脱。况且刚一乍看,那怀里半大的小娃娃还真红的跟油锅里的大虾一样了,男人也有点儿害怕了。
半夜三更,柏油路宽宽地没有车,男人油门踩到底,一路狂飙,风驰电掣,二十分钟以后,终于到达镇医院急诊部。
时延抛出十块钱,背着徐泽就往急诊室里跑。男人犹疑了一下,也干脆地锁了车,跟在后头就往里面跑。
后面有护士在喊,“那什么,赶紧挂个号。”
男人下意识看过去,时延一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一怔之后了然,笑了一下道,“麻烦您了。叫徐泽,六岁。”说完立刻跟着手推车冲进了急救室。
这边护士立刻输入信息,那边急诊室已经给徐泽打上了点滴。
半夜的急诊室多是一些重伤患者,医生忙完了空出手来刚要歇歇,结果来了个发烧发到三十九度八的徐泽,当即差点没把手里的口罩给摔了。
这三十九度八已经是相当危险了,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医生连忙紧急降温,见措施有效,才放下心来,这心头却又不由一阵火气。这大人到底是怎么当的,孩子烧成这样才知道送医院!
随即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急诊室,见急诊室外只有个半大小子急急忙忙地迎上来,医生倒是一愣,随即怒道,“家长呢?”
时延本来正要问徐泽怎么样了,结果被医生的怒火当头冲来,整的一愣,反应过来却又不知该回些什么,只能避而不答,问道:“我弟弟怎么样了?”
医生见他眉目冷清,神情焦急却又强行抑制担忧之色,努力保持冷静,却也多少明白了什么,随即点点头道:“没事,这一瓶退烧盐水挂下去,看看情况。没有转肺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天亮前烧退下去,就没什么了。”
时延神色一松,随即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老医生点点头,时延立刻就冲了进去。透过病房的玻璃窗,老医生看到时延握着徐泽的手,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忍不住叹息一声,对一旁的护士道,“也是两个可怜的孩子,把他们的医药费记在我头上吧。”
护士却是微微一笑道,“主任,外头有个男人付了医药费。”
老医生一怔,抬脚往外走,正看到搓着手一脸不安的马自达师傅,脸色阴晴不定地问,“你是孩子的父亲?”
“不不,”男人立刻否认,拽着衣襟的下摆讪讪道,“我是送他们来的马自达师傅,那孩子怎么样了,我有点儿担心……”
老医生脸色瞬间阴转晴,看着男人笑着赞叹道:“原来是这样啊。放心吧,孩子今晚能退烧,就没大碍了。也亏得你了,及时送过来,不然这孩子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