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转过身后背朝上,把工字背心掀起来,指了指后腰的位置,“这里。”
“该死的,”苗阳拿起手电筒照在上面,杜恒的后腰上有巴掌大的一块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苗阳把药酒倒在手心上,双手搓了搓,这才抹在杜恒的身上,“怎么回事?”
杜恒轻描淡写的说:“不小心撞树上了。”
“以你的身手会撞树上?”苗阳才不相信杜恒的这句鬼话,这处伤一看就是脚踢的,都能看出来半个脚掌的印子,苗阳咬着牙帮杜恒揉了一会,“是不是有人为难你。”
“没有。”杜恒的脸埋在枕头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苗阳一巴掌拍在那处伤口上,杜恒咬着牙没吭声,苗阳更气了,“撒谎会上瘾,杜恒,我不想你在我面前一直撒谎。”
杜恒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了,苗阳拉过被子盖在杜恒的腰上,挨着他躺下来,伸出胳膊揽着他:“你知道的,对不对?”
杜恒没吭声,继续装死。
苗阳怔了半天,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想让我担心,怕我会为了你出头才故意撒谎。想想也知道,傻成你这个样子,不欺负你都不好意思。
不管你跟你师傅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你不用费劲心思撒谎来骗我。我不想听你说谎话。那么纯净的眼睛,禁不起一次次的污染,杜恒,答应我,好好保护它,不想告诉的事情就别说,千万不要撒谎。”
杜恒这次总算给了点反应,点了点头。
苗阳受到鼓舞,继续说:“我猜你师傅在新公司并不顺利,有人为难你们。你帮不上忙,只能出来拍戏,想为你师傅增添一些砝码,对不对?”
“不是,没有人为难我们,是我自己要出来拍戏。”药酒挥发的差不多,杜恒转过身,把手电关了,“受伤是偶然,前几天跟人对戏时,没控制住力道,那人受伤比我还重。”
“为什么不用替身?”苗阳心疼的说,“武戏不比文戏,一不留神就会受伤,今天是腰受伤,明天说不定就是肋骨,后天就是……”
苗阳越想越觉得心疼,杜恒这个小傻瓜,仗着身手好,不要命了。他不要命,不心疼自己,苗阳可不行,杜恒受伤,他比杜恒还要难受,“要么不拍戏,要么用替身,你自己选。”
“都不可能,”杜恒说,“要想出头,就得凭真本事。”
“啧啧,”苗阳忍不住敲了下杜恒的脑门,“看不出来,你胸怀大志,明年要不要冲击一下斯里卡。”
“明年恐怕不行,”杜恒认真的说,“一步步来,先拿国内的奖。”
“你还真不客气,”苗阳又被杜恒气乐了,“说说你的计划。”
杜恒难得的羞涩了,“原来公司一心捧杨世杰,师傅说他烂泥扶不上墙,让我顶替他的位置。这
部戏拍完,接下来还有三部戏,明年预计会拍五部戏。”
“你还真不挑戏。”苗阳挺意外的,他以为杜恒拍戏就是玩票性质,没想到档期那么密集,玩命的拍戏。
杜恒说:“有名气后可以挑戏,就像你一样。”
“我是你的目标?”苗阳问。
“是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苏导等人抬着半扇猪肉回去了。
苗阳没想到,因为这头种猪,他跟杜恒冰释前嫌,把话说开了,他只觉得心中一片清朗,连带着脚步也跟着轻松起来。
一回到剧组,就看到马丁那张紧张的脸。马丁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苗阳,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苗阳面带笑意,轻快的说:“你太紧张了。”
中午剧组吃的红烧肉,种猪的肉太老,带着一股子异味,很多人吃不惯,苗阳却觉得味道不错,吃的津津有味。
那场酋长狩猎的戏,最终还是分开拍了,演员先摆拍,然后把猪放在河边,摄像师小李守在湖边,等着抓拍合适的镜头,不让演员和猪见面。
秋去东来,酋长带领着族人搬迁,他们需要找一块背风的地方过冬。这天,刚刚拍完一场戏,森林里下起了雪,苏导当即决定连夜赶拍一场雪夜寻找驯鹿的戏。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抗战时期,他们跟山下的联系少了,物质匮乏,在这种情况下,驯鹿显得尤为重要,所以酋长要亲自带人去寻找驯鹿。而酋长的妻子,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因为难产离开了人世。
这场戏拍完,下一场就是酋长妻子难产的戏和火葬酋长妻子的戏,整部影片的进程也就过了大半。天气不等人,剧组的人没有任何异议,开始准备雪夜的第一场戏。
雪飘飘扬扬的下着,非常的应景,寻找驯鹿的众人已经离开营地很远,可仍然不见驯鹿的踪影。雪吹的人睁不开眼,可是没有人放弃,因为这些驯鹿是今后的希望,没有这些驯鹿,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过,营地上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还在等着他们找回驯鹿。
苗阳带着皮帽,领头一步步往山上走去,边走边摇晃着铃铛——这是驯鹿熟悉的声音,只要驯鹿听到铃铛声,就会知道主人过来找它们了。
“苏导,回去吧。”马丁看着漫天的大雪,担忧的说,“你看,这才半天的时间,雪已经没过膝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苏导连连摇头,大声的说:“不行!这场雪太难得了,拍完这一场戏,我给大家放假三天!”
马丁犹豫了一会,苏导拍戏很认真,就算是苗阳这样演技好的演员,有时候也会n机好多次,更别提其他的人的戏。自从进了剧组,苗阳一天都没有休息过,虽然有马丁悉心的照料,苗阳仍然瘦了下去,风吹日晒,脸上粗糙不少,马丁看着心疼。三天的假期诱惑太大,马丁心内迟疑起来。
雪越下越大,苗阳虽然戴着帽子,仍然难以睁开眼睛,他抬起手对苏导摇了摇,大声的叫道:“拍不下去了,快点回去!”
苏导既不情愿放弃这次大好的机会,又不敢直接得罪苗阳,磨蹭了好一会,这才挥手让收工。
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程,此刻,突然狂风大作,吹的人站不稳脚步。
马丁心中一惊,手脚并用往苗阳的方向奔去,他还清晰的记得杜恒的话:一夜醒来,雾气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们迷路了。
此刻,同样的情况,风雪交加,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清楚。
“苗阳!苗阳!苗阳!”马丁接连叫了三声,可是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哪里能听到苗阳的回答。
上次苗阳身边尚且有杜恒跟着,这次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不对,马丁突然想起来,这场戏里苗阳带着好几个人,说不定那些人都跟在苗阳身边。这样想着,马丁稍稍放下心来,刚巧摸到一个人,一把抱住他,“苗阳?”
“马丁?”苏导大声的喊了一声,“什么鬼天气?”
马丁大叫:“其他人呢?”
苏导把马丁扶了起来,“先避一避风雪。”
两人互相搀扶着找到一块大石头,蹲在下面躲避风雪,苏导一直断断续续的跟他说话,不让他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马丁只觉得手脚已经麻木,不像长在自己身上。风渐渐的消了,雪也渐渐的消了,太阳也露出头来,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马丁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他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喃喃的说道:“苗阳呢?”
苏导扶着他靠在石头上,替他打掉身上的雪,“不用担心,说不定跟我们一样,找地方避雪。”
说完,双手聚拢在嘴边,大声叫道:“苗阳!小李,你们在哪里?”
“要死了!”
“我操,简直吓死人!”
“差点以为交代在这里!”
“太刺激了!”
“导演,我要加工资!”
……
众人纷纷的露头,苏导一个个的点着名字,点到后来脸色越来越难看,马丁的心已经沉到湖底——所有的人都在,除了他家苗大影帝!
“都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找苗阳!”苏导大吼一声,转过身安慰马丁,“没关系,苗阳体重不
轻,不会被风吹走。”
苗阳体重确实不轻,当然不会被风吹走,只不过,他迷路了。
跟苏导说完那句话,苗阳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风吹雪糊住他的眼睛,苗阳小心谨慎的往前挪着,想找个地方避避风雪。他不敢逞能,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像头熊瞎子一样不分东南西北的摸索。
苗阳感觉并没有走出去太远,因为雪实在太大了,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心里越来越不安。就算找不到避风的地方,总能抱住一棵大树吧。可摸了这么长时间,苗阳连一棵草都没摸到。
一股熟悉的心慌涌上心头,苗阳的脑中突然冒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他和杜恒在云南爬山时同样迷路,现在重新回顾那些画面,当时的情况蹊跷,一片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湖泊和村庄,以及杜恒欲言又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