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阳手里还拿着那杆长枪,壮着胆子的走在最前头,活脱脱一副酋长的范。
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听到脚步声,一起回头望着苗阳。
陆师傅迎了上来,走到苗阳的跟前,稍一用力,苗阳的手一松,垂着一侧,枪口对着地上。陆师傅这才开口笑着说:“这么巧,你们今天也拍夜戏。”
几个人已经从惊慌中恢复过来,苗阳转动了下手腕,没有什么问题,开始打量着这处地方。
这里的湖面远没有他们剧组的宽阔,树林却很茂密,树木也比山脚下粗了不少,那头把剧组折腾的鸡飞狗跳的种猪,此刻哼哼的躺在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脖子上一个血窟窿,咕咕的往外流着鲜血,已经把身下的土地染红了。
不止陆师傅,王师傅和小王也在,同时还有杜恒,他正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桦树上,安静的看着苗阳。
白衣似雪,面如寒冰,这一切都曾是苗阳梦中的场景,此刻,美梦成真,人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杜恒手中的剑还在往下滴着血,清清楚楚的告诉苗阳刚才发生了什么,苗阳笑着低下头,手中的枪成了一种摆设。他跟杜恒,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一个仅靠着一柄剑就可以对一个生命下手,一击致命,毫无回旋的余地。而他,几个小时下来,连一颗橡皮弹都不忍心打出来,嘴上叫唤的厉害,其实是个绣花枕头。
那股气卸了,苗阳转过身,走到苏导跟前,“我们回去吧。”
苏导恋恋不舍的望着地上的那头种猪,心疼的难受。
陆师傅歉意的很,“我们不知道情况,以为是野猪突然闯进来,担心它会伤人,就把它杀了。这样吧,这头猪我们留下,多少钱买的,我们赔。”
“唉,”苏导一摆手,大度的说,“算了,算了,你们留着吃吧,我们再租一头。这是道具猪,花钱租的,说好了用完还得还给人家,人家养猪场还等着它配种呢。”
苗阳刚才那点悲春伤秋的文艺心情顿时被破坏,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这一笑不要紧,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陆师傅笑着看向苗阳:“好久不见。”
苗阳笑着说:“也没有多久,上次陆师傅还去我们剧组帮忙,正好我忙着,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陆师傅抬头望了望天,说:“天色不早了,你们赶回去也要天亮了,不如就在我们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再回去。”
苗阳说:“不用,不耽搁你们拍戏。”
陆师傅笑着说:“我们刚好收工,帐篷就在前面不远处。前几天我们在这附近拍戏,还碰到一头熊,万一……”
苏导立刻说道:“陆师傅说的对,我们就跟你们凑活着挤一挤。”
说完,掏出手机给剧组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收工回去,打完电话脸色很不好,低声的对苗阳说:“一群不讲究的,都回去了。马丁还在剧组等着你。”
苏导等人不愿意回去,苗阳也不敢逞能,来的时候一股气憋着,这才跑到这里。现在让他独自一个人回去,他还真有点发憷,苗阳不是喜欢逞强的人,当即给马丁打了个电话,让他也赶紧回去。
这边陆师傅等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种猪也被他们抬回营地。陆师傅对一直靠在树上的杜恒招手,“过来,你跟苗阳以前认识,今晚你们俩住一起。”
两人默不作声的往营地走,几分钟就到了,苗阳先钻了进去,见杜恒还站在帐篷外面,不解的问:“过来睡觉。”
杜恒的助理一路小跑过来,帮他摘下头套,脱掉戏服,拿走长剑,对苗阳点了下头:“我家杜恒睡觉不老实,您多担待。”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这是位年轻的小伙子,比杜恒看起来还要脸嫩,苗阳眯着眼看了他一会,那小伙子也不怕人,笑嘻嘻的接受者苗阳的审视。直到杜恒弯腰钻进帐篷里,他才笑着说:“我就在隔壁帐篷,有事叫我。缺什么少什么需要什么,随叫随到。”
他走后,帐篷内只剩下苗阳和杜恒。
“少东家还要亲自拍戏?”苗阳脱掉鞋子和袜子,抬起脚闻了闻,捏着鼻子把鞋子和袜子扔到帐篷外面,还不忘记损杜恒一句。
脱掉戏服,杜恒只穿了件白色的工字背心,劲瘦的身上贴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一条紧身裤子贴在身上,关键部位鼓鼓囊囊的一片。杜恒从旅行包里翻出一条睡裤,把紧身裤脱了,换上睡裤,又拿出来一条递给苗阳,“换上睡觉舒服。”
苗阳这才注意到,刚才只顾着追那头种猪,他的裤管上沾满了草和泥。脱掉裤子,穿上杜恒的睡裤,苗阳觉得他得说点什么,“你们翻拍《雪山飞狐》?”
杜恒摇头,靠在一边躺下,“不是,《剑侠传》。”
苗阳笑了一声,“我记得以前海峡那边的武侠片都是室内布景,出外景多贵,现在也舍得花钱了?”
杜恒皱了下眉,转过头盯着苗阳,低声说:“苗阳,你不要这样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苗阳冷笑一声,自从杜恒走后,他努力说服自己忘掉这个人,自我安慰道:不就是看错个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来,差不多已经快要忘记杜恒,谁知道又被那头该死的种猪带到杜恒面前,还是那么狼狈的样子。苗阳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他承认第一眼看到杜恒就很喜欢,他喜欢一切干净的东西,杜恒不爱搭理他没关系,只要杜恒心口如一,不在他面前撒谎,给他使脸色都没关系。活到苗阳这个份上,能追求的东西已经不多,他就求一份真诚,心与心的坦诚对话,说什么都没关系,干什么也没关系,只要坦诚相待。
杜恒走后,苗阳也曾想过,如果刚一开始,杜恒和林林跟他实话实说,他一定会出手相助。杜恒偏偏选择欺骗了他,骗了他整整一年。一年的相处,苗阳越来越喜欢杜恒,喜欢吃他做的饭,喜欢他送的那块玉佩,喜欢他身上清冷的味道,还喜欢他专心致志看动画片的模样,更喜欢跟他呆在一起时那份惬意的放松。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象,他像个傻瓜一样被人利用了一年,而杜恒在他面前隐藏了整整一年。
说到底,还是杜恒不相信他。
苗阳从未受过这么大的挫折,此刻再见杜恒,没有揍他一顿已经很给杜恒面子了,还想让他好好说话,天方夜谭!
杜恒的视线从苗阳身上移开,“你怪我,我不生气。你不能惩罚自己。”
苗阳笑了,被杜恒的无耻气笑的,“你心肠挺好的,到这个时候还顾忌我的感受。”
杜恒禁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发颤:“苗阳!”
苗阳转过头,看了看杜恒,觉得今天的杜恒有些古怪,忍不住的问道:“你在海峡那边过的不好?有人欺负你?”
“没有。”杜恒一口否认掉。
“那你为什么出来拍戏,不在公司做个少东家?”苗阳心中一软,懊恼的发现,面对杜恒,他总是没法彻底的硬下心肠,就连讽刺他几句,自己也会跟着心疼,苗阳觉得挺没出息的,可又控制不住的去关心杜恒。就像在外面捡了个只小猫,捡回家后变成自己的一样,就算被主人领走,也会关心着他,生怕他吃苦受罪,对不起当初的一份心。
杜恒看着苗阳,小声的说:“我不会做生意,看不懂那些报表,只能出来拍戏。”
“看不懂可以学,我记得你认识字。以前你说过不喜欢拍戏,觉得没意思。”苗阳的声音也变得正常起来,心道,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想问就问,想关心就关心,杜恒在他面前示弱正戳中了他的内心,苗阳觉得继续欺负杜恒很不道德。
杜恒轻声地说:“人是会变的。”
“你变了吗?”
视线在空中交汇,那双熟悉的眼睛仍旧清澈如水,在没有光亮的帐篷内特别的显眼。苗阳轻叹一声,伸出手捂住那双眼睛,隔着手掌亲在上面,“我原谅你了。”随即把手拿开,枕在脑后。
杜恒却变了脸色,良久之后才低声说道:“你……”
“我怎么了?”苗阳笑着说,“难道你想让我一直记恨你?”
“对不起,”帐篷外突然有人小声的说道,“我给我家杜恒送药酒。”
苗阳回头望了杜恒一眼,站起来拉开帐篷的拉链,杜恒的小助理手里拿着一瓶药酒,不好意思的说:“刚想起来,杜恒还没擦药酒,我能进来吗?”
苗阳阴沉着脸,瞪了一眼这位面嫩的助理,没好气的说:“我帮他擦,你回去睡吧。”
“那太谢谢苗影帝了,”小助理探着身子往帐篷里瞄,苗阳挡住门口,“你还有事?”
“没有,没有。”小助理笑的像朵盛开的白莲花,“你们还需要什么吗?”
“滚!”杜恒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小助理笑的更开心了,无视苗阳的眼刀,扭着腰走了。
“他神经病,”苗阳忍不住骂了一句,拉上帐篷打开手电筒,“你哪里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