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两位在同一家公司。”得到这样的回答,林茂一点儿也不惊讶。
这两个人……
柳应年看看李翔华,又看看林茂,这种意外的三角关系重聚让他心情复杂。
他们今天竟然是第一次见面吗?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完全不认识对方。
刚才在外面李翔华出现的时候,柳应年有下意识的去看林茂和李翔华的表情,天色虽然暗,但这么近的距离,他们脸上瞬间反应出来的表情骗不了人。可是除了李翔华一把抓住他让他感到疼痛之外,他没发现什么异常,林茂还好心的提醒李翔华系鞋带,很绅士的一个人,就算看见两个大男人拉在一起,他也只是视线落在他们拉址的地方扫了下,脸上没什么变化,没有当众露出厌恶的神情。
这样子的两个人,跟记忆里那对私奔的人完全不一样。
是现在还没有产生化学反应吗?
林茂是个正常人,是直的,跟他们不一样,这类人跟他们这类人在一起的可能性非常小非常小。
而李翔华……
李翔华明显现在对林茂完全没感觉,态度非常冷淡,甚至因为看见柳应年和林茂站在一起,他对林茂很有些不待见,还有点儿仇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发生了改变?后来发生什么事吗?他们怎么就闹到一块儿去了呢?
半年的时间,能改变多少?
“叔叔。”小娃娃从父亲腿上挣扎着滑下,小身板儿一弯,从桌子底下钻到对面,拉着柳应年的腿要往上爬。
“……”柳应年低头看着小孩儿小胳膊小腿蹬来蹬去爬不上来的样子无语,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宝宝是缠上你了,想让你抱着他喂他吃东西呢。”知子莫若父中的“父”面带着诧异的表情看着柳应年,眼眸深处有一抹深究的意味:“这孩子对柳先生还真是不一样。”
“林先生夸大其词了吧,怎么会呢,他只是想找个人陪他玩吧。”柳应年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手上加了点力把小孩儿抱起来放在腿上,再让他爬下去,他这条裤子就不用见人了。
林茂笑而不语。
林枢是一个很冷情的人,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之外很少有能让他放入眼里的人,有点目中无人视人无物的感觉。
这一点,他的亲生父亲知道,养父也知道。
不然以林茂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一个陌生男人另眼相看?
他只是难得看见有让儿子能主动亲近的人,想让儿子多开开心罢了。
“让他自己吃。又不是没手没脚,都四岁了还不会自己吃东西。”
柳应年拿了一根薯条正要送到小孩儿的嘴里,就听见李翔华冷冷的嘲讽,一点也没有因为那只是一个才四岁的孩子而嘴下留情。
“不要,我要叔叔喂!”小娃娃固执的摇头。
“你是残废吗?”李翔华橫了一眼,一记冰冷的眼刀杀过。
“翔华?”柳应年愕然的看着旧日恋人,这样尖酸的李翔华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次都没有。
但更让他吃惊的事还在后面。
林枢哪是个喜欢吃亏的主,从小就不是,李翔华的话一出口,小娃娃那边就怒了,直接拿起桌子上的热牛奶就要往李翔华身上扔。
“你才是残废!”
李翔华可不是洛雨,他反应快,小孩子的力气又小,杯子刚到面前就给他接住,下一秒就要扔回去,一点让步的想法都没有。
小娃娃瞪着他,完全不知道害怕。
柳应年可吓了一跳,“翔华!”
热牛奶打到小孩子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劝住了李翔华,但是同时被小孩儿抓翻的薯条和盘子里的蕃茄酱都洒在小孩儿和李翔华的身上了。
“我带他去WC收拾一下,一会儿回来。”
柳应年带着林枢一离开,座位上就只剩下林茂和李翔华。
林茂笑容未改,双手搭着下巴,盯着李翔华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容。
“迁怒迁到我儿子身上,你还真不怕死。”
李翔华面沉如霜,冷冷的没有一点表情。
“你来干什么?”
☆、第二十九章
柳应年撕了些卷纸,先把自己身上沾到的蕃茄酱给擦掉,擦不掉的渍印也只能让它留着,等回去后洗,或者干脆直接扔掉再买件新的。
简单几下搞定自己的衣服,他又蹲下去开始擦林枢身上的蕃茄酱,小家伙到现在还黑着一张脸,憋着气呢,这个样子要是再多放他在那边待上几秒,百分之百会气得哭起来。
多委屈啊,被一个大人给毫不留情的讽刺,四岁的小孩子再聪明语言条件也有限,气疯了,只有哭才是他能用的手段。
“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小孩儿没有说话,嘴巴抿的死紧,眼睛里都冒着小火星,两腮鼓的高高的,一副小青蛙样。
“气不过就扔东西,扔不过就要哭,”柳应年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就事论事,指着小孩儿衣服上还没擦完的蕃茄酱汁平静的问他:“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小娃娃眼睛慢慢的红了,委屈的控诉说:“我打不过他。”
不要小看小孩子。
这是柳应年在养自己家那个便宜儿子的前十年中得到的最深刻的认知,也是他亲身体验经历过的血淋淋的经验和教训。
林枢这种以自我为中心完全目中无人的成长状态,又有那样一个无限宠溺着儿子的生父给他当强大的靠山,基本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有提出来的愿望,但凡能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实现的可能性就一定会得到满足,从出生到现在,依赖于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已经一步步的渗入了他的血液里。
他是小,可他也聪明,他会察言观色。
他想让柳应年喂他吃东西,这个让他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就想亲近的叔叔都没有开口拒绝他的要求,另一个态度很冷淡的叔叔反而插嘴多话,这也不行那也不是的说他,让他听的十分恼火。
恼火了怎么办?
四岁的小娃娃能有什么手段,无非也就是发泄,打回去,骂回去,实在不行就只有哭。
可是年纪放在那里了,差距太大,他打不动骂不动,气憋在肚子里难受,难受就只好扔东西,扔东西扔不中一看还要被反扔,那就更是气上加气,气的大了就什么都不顾,再继续扔东西,然后等爆发。
他是小孩子,哭就是他的爆发。
他太明白,只有哭才能说明他的委屈,哭了就能向父亲理直气状的告状,说有人欺负他,这样就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支持,父亲这么疼他,从来没打过他,看见他哭肯定会心疼,心疼就肯定会帮他把这份委屈报复回来。
四岁的林枢虽然不能完全弄清楚这之间的因果关系,但小孩子的天性和本性放在那里就已经足够他用的了。
我打不过他,五个字的控诉,浅显易懂的近乎粗暴。
柳应年早摸清了小孩儿的想法,因此想都没想的就开始教育自己未来的儿子,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打不过可以记下来,等你长大了,能打过的时候再去打。”他看着小孩儿,语重心长的说:“听明白了?”
“……”不是很明白,但是小青蛙脸已经变正常了,垂了睫毛,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上满是沉思。
“你这样乱发脾气是很招人讨厌的,要是不改,长大以后就没有人愿意理你了,你一个朋友也不会有。”柳应年趁机再继续教育。
小娃娃脸抬起来,弯长的睫毛眨了眨,水汪汪的黑眼睛闪着探试,软声软语的问:“叔叔呢,叔叔也讨厌我吗?”
柳应年不露声色的看着他,声音依然平静的说:“你乖乖的不乱发脾气,叔叔就不讨厌你。”
“那我以后不发脾气了,叔叔还会跟我一起玩吗?”小娃娃确认的问。
“……”柳应年对林枢性格中的执著这一点也非常头疼。
“会吗?”小娃娃追问。
“……”柳应年努力不让自己心虚,手机铃响的声音解救了他。
感谢上帝,不管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打电话给他的那个人都是天使。
“叔叔先接个电话,”柳应年摸了摸小娃娃的头,哄他道:“你乖乖的去尿尿,等你尿完了,叔叔的电话就打好了。去吧。”
电话是雷刑打来的。
“事情有眉目了?”柳应年一边接电话一边隔着远一点的距离看着小孩儿上厕所,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来不及援手。
他的手机两天前就重新开机了,和李翔华之前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他虽然会犹豫,但更多的是坚定。
雷刑会打电话给他,他猜想应该是他拜托雷刑的事有结果了。
“不是很肯定,如果可以的话,你尽快来警局一趟吧,过来再说。”电话那头的雷刑如此交代。
“现在?”
“当然更好。”
“那好,我一会儿就到。”
挂上电话,柳应年朝解完小便的小娃娃招了招手,“过来洗手。”
小娃娃在洗手的时候还不忘扭回头看他,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叔叔会跟我玩吗?”
柳应年这时的心思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心不在焉的说:“你乖的话,就跟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