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沉默不语,张九昭又道:“王氏是勋贵之家,先祖位列功臣阁,配享太庙,越国公伴陛下数十载,陛下岂能不知其忠心,然这涉及国公与都督的大案,竟让未三法司会同各部尚书、通政使进行圆审而让锦衣卫涉足,便足可说明一切,上意不可违。”
“不过呢,”张九章停顿下,“若是将来复查此案,颠覆先前的判决,那么身为司法官的几位主审长官,便难逃干系。”
孙氏犹豫了一番,旋即起身福身道:“妾是女子,不通朝政,父亲为法司刑部之长官,今陷此案,还请大人解围。”
“情急在眼前,自然先解决眼前,至于如何做,凡事留一线即可。”张九昭回道,“三司会审若遇主审意见不统一者,皆以票举奏上而定,孙尚书只管坚持自己的公正,但不要太过执拗。”
听明白的孙氏,再次福身,“听得大人一番箴言,妾豁然开朗,妾代家父,谢过大人。”
咚!——
约过了一刻钟,改时的钟声从城东传来,婢女闻之便上前小声提醒道:“姑娘,咱们都已经出来足足一个时辰了。”
孙氏于是起身,“大人,妾家中还有琐事。”
“既然有事,孙姑娘就请先回吧,某还有风景要看,恕不远送。”张九昭起身拱手道。
“这桌上的茶点妾只动了茶,余下者,就留给大人吧。”孙氏道,旋即俯身,“妾身告退。”
张九昭轻轻点头,待人离席,又开口招手唤道:“孙姑娘。”
孙氏回头,望着张九昭不明所以,“大人?”
sp;“在下出门匆忙,忘了带银两出门,所以这...”张九昭盯着一桌的茶点颇为为难道。
回头的婢女便插嘴提醒了一句,“张大人未带银钱还敢来这间茶楼吃茶,这里随便一碗茶就要十几文的。”
“昭本是想着将玉佩押在店里,等赏完风景再将银钱取来的。”张九昭回道,旋即从腰间取出,“不然,押与姑娘手中也可。”
孙氏轻摇头,“这一桌子茶点都是妾点的,再者,大人为妾解惑,妾又岂会让大人付茶钱呢。”
“话是如此,但昭从不平白受惠,这玉是昭心爱之物,今日就交由姑娘手中吧。”说罢,张九昭便拿着环形缺口的佩玉走上前,将折扇打开,放于扇面上递之。
“蟠螭纹?”孙氏见之疑道。“如今少有人用珏做佩玉了。”
“昭这块玉偶然所得,是历经千年的古玉,而非市面上伪古玉珏,商贩所卖的伪古玉珏徒具古形而缺乏古意,比此玉差将太多。”张九昭回道。
“如此贵重,大人竟也舍得做抵,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给的是定情信物。”孙氏接过笑道。
“只是暂做抵押。”张九昭连忙解释道,“日后昭是要赎回来的。”
“那妾就暂为代管了。”孙氏再次福身,随后便与婢女从房中离开。
张九昭折起扇面,脸上的笑意与温和也如这扇子一样被收回,旋即负手走至窗口,听着西边街道上忽然响起的嘈杂,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正前方的燕春阁。
而楼梯处,孙氏摸着手中有些微凉的玉佩,“倒是一块好玉。”
“姑娘,那张大人的眼睛真好看,就像世子的一样。”婢女跟在一旁道,“这世道真是奇怪,连男子的眼睛都比女子好看。”
“你觉得张大人的眼睛好看?”孙氏问道。
“是呀,人也长得端庄,温文尔雅的。”婢女回道,“又有才华,同样的好看,可不像世子那般野蛮霸道了。”
见婢女犯起了花痴,孙氏摇头道:“此人满腹的算计,心里藏着太多东西,来意不明,不可深交。”
“那姑娘适才...”婢女不解。
孙氏又拿起手中的玉端详,“我也不知他在盘算什么,只不过眼里好像并没有恶意。”
“姑娘。”婢女扯了扯孙氏的袖子,“你看。”
二人走至后院,后院门口进来了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孙氏视之,连忙将玉佩收起带着婢女躲到了一边。
车上下来的女子梳着高髻,两侧簪有金做的步摇,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孙氏见状,挑眉道:“晋阳公主怎会来此?”
一盏茶后,张九昭侧坐在靠西侧甲字号房的窗口边,炉子里煮着沸腾的茶,一边品茶,一边望着窗外,忽然旁侧传来声响,听着伙计谄媚的声音,便知道隔壁来了一位身份不低的贵客。
热茶逐渐变温,而后慢慢品尝下肚,如此反复几盏后,窗外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一阵开道的锣声响起,街道上便聚集了围观的百姓。
张九昭遂起身,负手远远的瞧见一匹白马从人群中飞出,众人先是惊叹骑术,后是被少年的相貌所惊艳。
一直到叔侄情深,囚车队伍离开,有宫中内侍从楼底走出至马后呼唤少年,张九昭这才坐下继续品茶,不再露出头去观看。
再之后,便听得一番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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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印着步摇底下微微摇晃的金雕翟,张九昭旋即闭眼抱袖弓腰,“那日对言,恰巧被下官听到,亦不知是真还是假。”
齐王妃拿着金剪,将盆栽新长出的枝头剪下,周围没有侍从,故而提篮盛放枝头的人就成了齐王,齐王站在一旁挥了挥自己空余的大手,“怎可能,对话中,晋阳不都亲口告诉了世子,安定伯的眼睛颜色并无异吗,既如此,又岂能生出一个蓝眼睛的子嗣,难不成还与自己的嫡亲姐姐□□?”
“若按殿下所言,那么公主与世子可就...”张九昭道。
齐王则依旧不当一回事,“亲兄妹都有可能,何况堂兄妹,况且父亲与二叔并非一母同胞。”说着说着,齐王一愣,“这样说道,古来还真有亲兄妹...”
话音刚落,齐王妃忽然停下手中动作,齐王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遂连忙闭嘴,“娘子,我...”
“殿下说的不错,”齐王妃道,“王府上下等级森严,况且燕王又何故要养他人子嗣,不过这无心也是可以做有心的。”
“王妃的意思是,将消息散出去么?”张九昭问道。
齐王妃摇头,“最不希望这消息扩散的定是陛下,可最希望消息属实的也会是陛下,若世子非燕王所出,局势又会如何变幻呢?”
“殿下去请弟弟到府上作客吧。”齐王妃忽然回头对齐王道。
“弟弟?”齐王木纳,“哪个弟弟。”
“王妃的意思是,殿下的箭术与骑术是当年燕王殿下所教授,故而请世子入府叙叙旧。”张九昭道。
“原来是言弟啊。”齐王道,“上次的击鞠与射柳我并未出全力,不过言弟百步穿杨的箭法,确实是得了二叔的精髓。”
说罢,齐王拉着妻子的衣袖,“娘子,夫人...”
齐王妃颇为无奈的瞧了一眼旁侧的张九昭,张九昭遂抱着袖子微微弓腰,“殿下赤子之心,也是将来社稷之福。”
“娘子,请都请了,不如就让我与言弟再切磋切磋,我好向其讨教。”齐王哀求道。
“殿下先去将人请进府再说罢。”齐王妃道,“不过要时刻记着礼不能缺,毕竟如能取得燕国的支持,对殿下绝对是有利的。”
“省得。”齐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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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偷梁换柱
——齐王府——
草场北侧的棚子底下有齐王府乐人吹笙奏乐, 桌上摆满了一桌子佳肴,却只有齐王妃独自一人坐在宴上,放着美食不动, 而满眼温柔的望着草场上穿梭的人影。
齐王与燕王世子纵马期间, 一人手中持着一把弯弓,“那日言弟百步穿杨, 着实令为兄惊艳。”
“兄长的箭术也不差。”赵希言望着百步外的草靶,齐王所射的三箭,皆中靶心, “那日不过是言运气好罢了。”
“想要中靶其实不难, 难的是若有阻碍, 如何能穿透阻碍射中目标呢?”齐王虚心请教道。
“兄长指的是上次的射柳么, ”赵希言道, “柳枝细长薄弱, 遂要从风向作判断。”
“皇叔以往教过我风向,但换做人,箭矢的力量恐难以刺到第二人身上吧。”齐王问道, “我不曾上过战场, 便也不知实战要如何应对, 但是作为大明的亲王,我所想的便是能成为像皇叔一样为人敬仰的大将军。”
“兄长的意思是,如何在众多护卫中擒敌首吧?”赵希言问道。
“是,”齐王点头,“我听闻皇叔曾在对鞑靼的一战中,绕开众人,一箭射中了敌方的大将,使得军心溃散。”
“父亲曾教过我, 箭之所以难穿透人,是因有骨为阻,因而你需要判断人骨所在的位置,进而避开。”赵希言回道,“这不仅要箭法精妙,与强劲的力道,还要如医者一样极为了解人体。”
听罢,齐王遂开弓果断的射出一箭,飞矢刺破原来的羽箭将靶心穿透,迎着一阵秋风,汗水从浸湿了额头上的网巾,拱手道:“德,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