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一厉,抬头瞪着灵均,竟是连眼睛都急红了。
灵均手上一紧,觉得心头的暴戾又开始蠢蠢欲动,甚至现在就想动动手脚,把那个叫做薛云诚的家伙永远留在这里。
但最后他也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像是努力要把这个人扣进自己怀里一样,近乎温柔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没事。”平静得像是在说天气不错一般,而不是在跟他的情人说他关心的人平安。
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嫉妒得想把那个人给撕了。
纪泽转头看着船头的方向,矿灯在刚才的撞击中竟然没有坏,只是指向了他们这边,从他这边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光,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却看不见那边是否还有人。
但他却奇异地被灵均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安抚了,心里的焦急瞬间全都消弭了下去,等到耳边轰鸣的水声渐渐小了下去,他才听到薛云诚骂骂咧咧的抱怨之声,“靠,刚才把舌头咬到了,疼死小爷了……”
之后他还唧唧歪歪地说了什么,他却没有心思去关心了,只要那个家伙还活着就行。
过了之前的那个地方,水流又渐渐平稳了下来,想来那个地方就是灵均所说的拦着那些怪蛇的什么阵吧。
薛云诚没心没肺地隔着中间的一大段距离跟纪泽说起话来,纪泽刚才几乎被他吓得半死,此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但是薛云诚是怎样的人?就算是没有人搭理他也可以自己津津有味地说下去的人,一个人自问自答得十分开心。
纪泽以前和他出任务的时候早就习惯了,偶尔还会跟他拌上两句,两个人你来我往,纪泽甚至还微微露出了笑意,没一会儿,灵均的脸就黑了。
他看着纪泽脸上淡淡的笑容,狠狠地磨了磨牙,刚才还一副随时都要咬人的模样,现在跟这个小白脸说话就这么高兴……和他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没这么和颜悦色过。
而且刚才还为了薛云诚和他翻脸,紧张得那副小模样,在他墓里面对一群人的枪口都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灵均冷着一张脸蹭到了二人的中间,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薛云诚的视线,一边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薛云诚就像是没心眼一般,还对他笑了笑,只是那个笑看上去不怎么带着好意,让灵均心里莫名的不舒爽,不过薛云诚什么表情看在他眼里都是不怀好意的,此时看薛云诚颇有自知之明地收回了目光,他也就把眼睛挪了回来。
至少留着他能让纪泽开心,刚才他在旁边哄了半天纪泽都不肯理他,这个家伙一说话他就笑了,还算有点用处。
虽然这个用处也让他不甚舒爽就对了。
他心里不舒服,又不想把脾气发到纪泽身上,眼神一转,就看到了一直缩在船尾的郑乾,不由微微挑眉,刚才他只顾着纪泽,也没注意到这边,这个老家伙居然毫发无伤地留在这里。
他生性傲慢,除了纪泽以外,谁都没有被他放进眼里,这个人他之前自然是一点也没有注意过,但是刚才在上面,他记得这个人的右手手腕是中了纪泽一枪的,就算纪泽下手有分寸,他现在多半也拿不起枪来。
但是刚才那些蛇蛊扑上来的时候,即便是纪泽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这个伤了手的老东西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灵均有种“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的微妙感,霎时就觉得自己是被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家伙给愚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苗王(七)
他之前满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纪泽的身上,对于这个老东西的说法也没有去多想,现在却陡然明白先前纪泽对他的态度为何的突然巨变了。
灵均眼底寒光一闪,说了不杀他是一回事,算计到他的头上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郑乾原本只是垂着脑袋坐在那里,此时像是感觉到了灵均的杀意一般,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像是黏在面皮上的一张纸,五官僵硬得似是用最拙劣的笔画上去的一般。
他缓缓地对着灵均咧了咧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跳进了黑漆漆的河水之中,只发出了轻微的水响。
灵均在他动作的那一瞬间就毫不犹豫地开了枪,但是那个老东西滑溜得像是一条泥鳅似的,即便是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射中了郑乾。
水纹缓缓地漾开,水面平静,除了船尾上少了一个人以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坐在前面的几个人在听见枪声的一瞬间就迅速地抬枪转了过来,也只看见了尚未平静的水面。
纪泽皱眉看着水面,“什么东西?”
灵均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刚才坐船尾上那个老家伙。”
“他?”纪泽拧眉。
“嗯。”灵均又慢悠悠地蹭回他身边去,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一说到郑乾,纪泽就想起这个人可能利用自己的事,顿时觉得身边的这个人碍眼起来,一手支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推远了一点。
灵均刚想明白了他究竟是为何生自己的气,此时自然是把活了千万年的脸皮全都拿出来了,一定要在这里把这个误会给解除了。他就当没有发觉纪泽明显的拒绝之意,伸手握住了纪泽抵在他肩上的手,毫不含糊地黏了上去。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败露了,才跳水逃之夭夭。”灵均在心里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选一个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释这件事,不然就纪泽这个联想的效率,说不定又能给他歪到十万八千里,到时苦的还是他自己,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纪泽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拍下去,面无表情道:“哦?”
灵均的语气霎时变得可怜起来,“亏我之前还一直相信他是真的要带我来这里找人的,直到刚才我才发现他其实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先前全都是在欺骗我。阿泽,现在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
纪泽:“……”
他觉得这个殊荣他不需要。
纪泽把灵均又摸上来的手甩下去,“他在船尾上,怎么知道你对他起疑了?而且……”纪泽的眉梢一扬,“我怎么知道刚才他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你扔下去的?说不定是你自己觉得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他心头的情绪就像是被戳了一个孔的气球,全部都翻涌着想要突破出来,所有的理智都离家出走了,咄咄逼人。
灵均反而松了一口气,语气颇为轻松,伸手往后一指,“冤枉,下面可没有尸体浮上来啊。”
纪泽眼神微嘲,“为了找一个人就要跑到这种深山老林的古墓里来,你可真是闲得没事儿做啊。”
灵均十分光棍,“我要是不闲,你那个朋友恐怕就进不来这里了。”
“是啊,”纪泽眼底满是寒霜,“如果他不进来,我恐怕也不会跟来了。”
灵均撇了撇嘴,心道:如果不是你那个小子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但是他的表面上还是那副无辜的模样,“就算没有他,你也是要跟着我进来的,阿泽你真是太不乖了,之前明明口口声声答应了我的事,到了后来却总是反悔。”他眨了眨眼睛,“下次要是你再忘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纪泽一咬牙,他之前为了出来答应了灵均那个不知所谓的要求,现在真是恨不得把那句话再吃回去。
“那你是怎么知道薛云诚也是要找这个地方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墓在这里。”
前面的薛云诚霎时竖起了耳朵,他只知道这个看上去十分不简单的灵均是纪泽的朋友,而且也要到这个地方来,现在看来居然还有□□?那是不是他也可以在灵均那里了解一下他家老爷子的事情?如果他有办法,说不定就不用再往这墓里去了。
虽然现在还没进得去,他却觉得此行一定不会顺利,如果此时他只是单纯的出来好好玩一下,那么他不介意进去参观一圈,但是他家老爷子现在还生死不明地躺在医院里,自然是用最快的那一种方法。
灵均眼底一暗,看着薛云诚的目光霎时就不那么善了,他会知道这件事,自然是尾随着纪泽听来的,所以在郑乾说了此行目的地之后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前行了,不然仅凭郑乾的一面之词,他才不会这么上赶着给人当枪使。
纪泽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心里微微一动,涌上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心情,就像是心底最软的地方被人用细小的羽毛轻轻地搔了一下,动静不大,却足以□□得心口发麻。
薛云诚被看得莫名其妙,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沈星文。
沈星文面无表情地转开眼,他只是听从父亲的话跟着来的,这些事情他一点也不清楚。
薛云诚这几天已经被他无视习惯了,转头又继续看着默然不语的两个人,数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碍眼,心里暗道:“难怪最近两天总是被这个灵均瞪,原来是自己当了灯泡还不自知。”
他突然就觉得有点忧伤,想当初纪小泽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两个人是出了名的默契非凡,平日里又十分的臭气相投,亲密惯了的,而他现在他才不过和纪泽分开了几个月,就已经沦为了灯泡一般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