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母站起来,鄢父也随后起身,冲乔明明点了个头,“我们就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一趟。”
乔明明脚步很轻地走向鄢凛所在的病房。打开门才发现他现在没有休息,正拿着一个平板在看东西。他一屁股坐在病床的一块空地上,差点习惯性地扑上去抱鄢凛的腰,只是想到他刀口现在估计还很疼,忍着没碰。鄢凛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想干什么,一副我剥夺了你人生乐趣的表情。”
乔明明拿手在空中比划了下,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有金刚不坏之身,现在每次想要和你有一点肢体接触吧,才发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像个瓷娃娃了,我碰都不敢碰。”
这阵子确实把自己折腾得有点惨,鄢凛漫不经心地翻着新闻,想着是该花点功夫把自己身体重新养好,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乔明明凑过来和他一起看,见到那篇报道后说:“之前顾优和苏晓午订婚,媒体本来就疯了一半,她在订婚宴上给了你一刀,剩下的一半媒体几乎也疯了。”乔明明有点叹息,真的跟演连续剧似的,要不是他也算是里面一个跑龙套的,纯从看客的角度出发,他也觉得真是□□迭起,各种转折,还永远不缺爆点。
苏晓午干了这样的事,苏家和鄢家估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有官司要打,靠写他们两家赚钱的媒体是不用愁吃喝了。他真的觉得苏盛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太不厚道,你说你女儿都差点杀了人,还想着让她一根头发不少地从局子里走出来,这也太不现实了吧。就算当时在场的人不愿意搅进鄢苏两家的拉锯战里,但当时的录像可都是证据,怎么着一个故意伤人罪跑不掉吧,还想拿股份拿钱交换鄢家不追究,也不想想鄢家有缺钱到那地步么,换了谁都不能那样轻轻揭过吧。
乔明明靠在鄢凛脚边,越想越义愤填膺,于是脸上的表情就带出来了那么一点。
鄢凛动了动脚,然后就被乔明明抱住,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二货,你在盘算着什么呢?”
乔明明看着鄢凛认真道:“他们都说因为精神受到强烈刺激,苏晓午得了PTSD,但我其实比较担心你会得PTSD,不然还是安排几个心理医生疏导疏导吧。”
鄢凛轻描淡写,“放心吧,不就是蠢到被设计了几把,再被人捅了一刀么,我没那么脆弱。”
乔明明抱着他脚的手又紧了紧,“我好心疼你。”
鄢凛有点嫌他烦了,“你找宋繁和范冬离去玩儿去。”
乔明明心想他俩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尤其是宋繁,一个劲儿忙着到处运作给相关部门施加压力呢,也就是他这个公司没他俩的大的才有空一天几趟上这儿涎脸。不过他想到了前天顾优跑来跟他谈的事了,觉得很有必要跟鄢凛提一下。
鄢凛踢了踢乔明明,说:“你也帮我劝劝宋繁和范冬离,让他们别插手这件事了。”
“你劝都不管用,我说话更会被他们当成耳边风了。”更何况,他也不希望苏盛得逞,所以宋繁和范冬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鄢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从乔明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眼里的内容如同海水一样变幻莫测,不可捉摸。也许是这短短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鄢凛不仅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息变了,脸部轮廓的线条都比以前更加深刻,过去只让人觉得每条弧度都仿佛上帝精雕细琢,不用刻意表现都是惊心动魄的风景,现在却又多了一种魔力,好像终于被凡俗刻上了几道粗粝的伤疤,不再完美到让人只想珍藏。
发了会儿呆,乔明明对自己又看着鄢凛走神的行为很是鄙视,于是提起了早就想说的话题:“顾优和苏晓午算是掰了,他好像打算回欧洲,所以他三叔的那份产业,嗯,就是云上娱乐,他问我有没有兴趣。”
鄢凛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过了很久才说,“云上虽然退步了,但毕竟老牌娱乐公司,底蕴还在,你手里的流光近几年也发展得不错,在商言商,如果你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就去做好了。”
乔明明小心翼翼地说:“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吗……”见鄢凛飞过来眼刀子,他又道:“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他开的条件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以他的精明不会做这种给人送钱的买卖,你知道顾氏吧,在欧洲的那几场收购战,啧啧,那叫一个凶残,我觉得顾优要是肯把云上变成他们旗下的一家分公司,转亏为盈是也就是个时间问题,而且现在娱乐这行形势很好,没必要转手啊。诶,你觉得他之前是怎么看上苏晓午的,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鄢凛耐心地听乔明明说完,在他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眼角终于还是缓慢地抽了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又过了几天,苏盛亲自带着律师来医院,他之前找鄢父鄢母谈不过是为了首先表明一个态度,从不抱期望那条路能走得通。都是为人父母,他们想把晓午送进去的心估计就和他想让她无罪释放一样迫切。并不会指望在这么严重的事情上鄢凛毫不计较,但总归之前和晓午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多少希望能稍稍放过一些吧。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务必考虑考虑。”
随着苏盛的话音落下,律师双手将一叠文件还有合同放在了鄢凛面前。
鄢凛躺在病床上粗略地翻了下,和他想的内容没什么差别,他将东西丢给自己这边的律师团,然后双手交叉着撑着下巴思考。那种态度称不上不满,至多只能是算是不失礼。苏盛耐心很好,在鄢凛沉默期间一直静候。
谈判的双方都很沉得住气,倒是在旁边观看的几人呼吸越来越重。乔明明嘴巴撅得都可以挂茶壶了,范冬离不断地给鄢凛使着眼色,宋繁一张脸有些憔悴,眉间的褶子有愈来愈深的趋势。三个人都有些急,但本身的教养使然,让他们在这种时候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对方是长辈,就算他为老不尊,他们做后辈的却不能在明面上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时间流逝得很快,鄢凛这边的律师讨论了很久,给鄢凛做分析和评估又花了一些时间,苏盛是大清早来的,等到终于似乎能得到结果的时候,离午餐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很久。医生过来叮嘱了好几趟,更是有护士顶着一张天使的面孔在门外掐着时间隔一会儿就提醒一下。
这间还算大的病房里的气氛隐隐有点紧,乔明明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蜷了又伸伸了又蜷,在看到鄢凛快速地签了一个又一个名字的时候,气得有点儿肝疼。在他拿起那份最重要的文件时,乔明明扭过脸有点不忍心看了。没想到范冬离突然爆发,猛的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那劲使得,乔明明都有点替他疼。
范冬离按捺了又按捺,忍耐了又忍耐,终于还是在苏盛脸上的表情产生了一丝极微妙的轻松时出言讽刺,“伯父您这么能耐,苏晓午知道吗?”
乔明明差点冲过去捂他的嘴,他一直觉得就算鄢凛和宋繁面对问题的时候再镇定从容轻描淡写,其实还都是会做一些冲动的事,他自己就不说了,一直是四个人里最没法控制脾气的,但范冬离不是啊,他从来都是最清醒的那一个,头脑灵活做人圆滑,除了中二时期那会儿,懂事后就一直是个人精,今天他妈的哪根筋不对犯抽了?
苏盛看在鄢凛的面上没和他计较,只是略显深沉辛辣地瞟了范冬离一眼,然后转向鄢凛,真诚地道了谢。
鄢凛视线投向门口的方向,淡淡道:“慢走。”
苏盛领着一票人很快离开,人一消失范冬离就挥手将面前茶几上的摆设全部扫到了地上,发出“嘭”的好几声,有的清脆有的沉闷,他的胸膛因为愤怒剧烈起伏,又因为气狠了说不出话来。
乔明明快晕了,伸手拍了他一下,“你发什么疯呢,凛儿还在医院住着,你发脾气给谁看啊你!”
范冬离终于把气给捋顺了,怒吼,“就是给他看的!”顿了顿,“老子真是当傻逼当够了,宋繁和我为着他累死累活,结果他倒好,轻飘飘就签了协议,真是几个字下去完全不费功夫,妈的!”
宋繁突然开口:“苏晓午的精神鉴定结果摆在那儿,又加上苏盛拼命地花各种人情活动,最后判刑肯定也轻,说不定还会缓刑,到时候什么都是白费功夫,还不如趁机收回鄢氏在他手里的所有股份,从此以后彻底划清界线。”再然后,他眼里闪过一丝阴冷,慢慢谋划,迟早有一天把苏氏拉下神坛。
乔明明也说:“是啊,这就是个利益交换的事,你不是最明白的么,这时候钻什么牛角尖?”
“行,你们有魄力。”范冬离站起身往外走,“说到做到,从今以后我再不管闲事。”可不就是闲事吗,他把对方当成最重要的朋友,对方只拿他当根没情绪的草,还上赶着找虐是有病啊,他可不是乔明明和宋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为了鄢凛肝脑涂地还不带一句抱怨。
范冬离离开后,有一段时间的静默,鄢凛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都回吧。”
宋繁起身,“我让医生来给你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