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明来回踱了很久的步,头发被他揉得乱糟糟的,“凛儿,能给我说说你的想法不,我总觉着你现在话越来越少了,我有点渗得慌。”
这话正好被回来的宋繁听到,鄢凛收回放在窗外的视线,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才冷声道:“新城区的案子至少还有三年才能全部完工,届时我接手鄢氏,会进行扩股,所以这个时候需要收回那些落在不该有的人手里的股份,我不希望新城区的意外再发生,也不会容许。苏氏不用我动手,萧语玲和苏晓楚就能把它变天,到时候再收拾不迟。”
乔明明有点懵,觉得这样的鄢凛很陌生,但又感觉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一时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宋繁的脸色不可抑制地一点点变白,他抬头和鄢凛对视,良久苦涩地笑了笑。
两人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就这么坐着到了傍晚,夕阳绵长温暖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整个房间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红色,鄢凛指间的烟已经快燃到了底,一缕缕烟雾飘散在空中,妖娆又飘渺。忽然一声惊呼打破了满室静谧,护士长抢过他的烟掐灭,语带责备地说:“你的身体不能抽烟,年轻的时候还是有点节制吧,不然以后千金都难买健康的。”
鄢凛笑着点头,“绝不再犯。”
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了。
护士长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立刻变得笑眯眯的,“真想不到鄢先生也会害怕寂寞呢,刚刚的样子要是被女孩子看到了,肯定会很心疼的吧。”护士长是个优雅知性的中年妇女,和鄢凛开这种玩笑也不显得轻佻,只有善意的取笑。
鄢凛笑了笑没说话,护士长见状忽然觉得这样的男人肯定是众多男男女女争相追逐的人,想起那天在手术室的情形,里面的另外一位先生,估计也是一个为他着迷的,那天他们只觉得那个人很有勇气,刀子那样扎进去,他的手贴着他的伤口……总之他给了能给的最大保护,甚至在手术时不顾自己右手有些严重的情况,一心只希望将掌下对方的伤势控制到最小。
“你父母非常关心你,你的朋友也都很贴心,或许你该因为这些感到高兴点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人最常忽略的其实是离自己最近的温暖,大多数时候她见到的鄢凛,人前风度斐然进退有礼,但每每独处时总会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寂寥萧索。
年轻人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心思都那么重。
她忽然有点冲动,问:“那位先生呢?”
鄢凛挑眉,“哪位?”
护士长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是我逾矩了。”
此时顾优正坐在去机场的车里,顾母因为还在气他,早在前几天就扔下他一个人飞回了欧洲。
坐在他旁边的死党长着一张好看得有些过份的脸,从形状优美的薄唇里吐出的叹息就没断过,他半歪着头看顾优沉寂而线条英挺的侧脸,忽然问:“你说你这是为了什么。把aunty气得个半死,自己也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云上就那么被扔了出去,他都有点可怜那个临死前因为特别欣赏顾优从而把所有资产都赠予他的顾家三叔了,估计知道他做了什么会气得从土里蹦出来吧,他毕生精力都耗在了云上娱乐,结果……
所以这人还是要及时行乐,还要多播撒一点种子。看看顾家三叔就知道后果了,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种呢?
顾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声不吭,长时间盯着窗外街景的眼睛有些刺痛,他被一股由心脏蔓延到全身点线面的痛楚给捏得缓不过气来,下巴崩得极紧,整个人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
死党看他这副难受劲,忍不住摇头,“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欧洲,真不像你的风格。”不过那里才是他的后花园,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非得着了魔似的想要得到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有了这种结果也是自作自受。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真不去再看一眼?”悄悄看一眼也不是不可以,对方总不会拿着扫把赶人。
顾优呼出一口浊气,慢慢地摇头。
再不退,就真的是走进了一条死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大群记者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递过来的话筒几乎快戳到他脸上,鄢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跟着他动而动,保镖们恨不得一个人长出四双手来,但就是这么卖力地护着,推搡间鄢凛的伤口还是被不小心撞了一下,于是脚步顿住,静待那一阵痛楚过去。
男男女女快速提问的声音和在大太阳底下依然璀璨夺目的闪光灯交织在一起,催得人头脑都有些晕眩,偶尔一两个大嗓门的压过众多同行,声音跟炮仗似的直直冲进人的耳膜。
“鄢先生,苏晓午被判三年缓刑五年,可以说是败诉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据说你们私下达成了和解协议,是真的吗?”
“鄢先生……”
苏盛那边的情况比鄢凛这边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纵横商海二十载,钱多到一定程度真的是能砸死人的,记者们的胆子都不太能放得开,但也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请问你到底给了鄢先生多少赔偿?”
“网上许多言论都在说你这是藐视司法,已经引起公愤了,苏氏股价都有了很大波动,能就此说两句吗?”
“据可靠消息,您和夫人已经协议离婚,届时苏氏将被拆分?”
直到坐进车子里,照相机的咔嚓声依然不绝于耳,甚至有追着车子跑的,李理回头看了一眼几辆不死心跟上来的车,有点好笑,轻轻碰了碰鄢凛的手臂,“看样子是太久没见你,记者们快被思念折磨得如痴如狂了。”一般跑他们的这种新闻的,都是有些资历,偶尔还会拿架子的那种,今天却半点矜持没有,只差跪求鄢凛开口说几句了。
伤口依然隐隐作痛,鄢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什么心情和李理调笑,也没问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车里。
“你就一点不好奇我是怎么进你车里的?”
鄢凛睁开眼睛,“只要不是来捅我一刀的就行。”
李理一囧,也不说废话了,“打你电话不接,只能上这儿堵人了,有事想和你商量,但看你现在又不太舒服的样子,晚上再约个地方见怎么样,或者明天?”
“晚上吧。”
李理对此感到很满意,嘱咐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就让司机在前面路口放她下去了。
重新闭上眼睛,座位上的手机又嗡嗡震了起来,一接起来就是乔明明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凛儿,离离跪求原谅,你恩准他上门吗?”
那边范冬离一角踹上乔明明的腿窝,差点让他软到,“我次奥,你怎么跟疯狗似的!”
“你他娘的才跪求原谅。”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嘟嘟声,乔明明反复确认了下,发现真的是被挂了电话,于是冲范冬离吼:“让你作,真生气了吧?”
范冬离悻悻地摸摸鼻子,“这哪是做兄弟,劳资明明一直在供祖宗。”说着有些幽怨地拿眼瞅着乔明明,“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自从出了苏晓午拿刀捅鄢凛的事后,乔明明一直被一股无形的烦闷攫住了心神,他开了瓶酒,一口气灌到底,把平时拿酒当水喝的范冬离都看得有点傻眼,他推他,“我说你最近不是赚了钱,赚了钱还摆死人脸,是嫌财神爷太爱你了吗?”
乔明明忽然换了话题,问:“你说凛儿怎么突然对繁繁那么冷淡?”
范冬离也知道这件事,他隐隐有个猜测,但那个猜测过于惊人,一向能把什么话都变得轻松诙谐的他都开不了口,更何况这种事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觉得不能和乔明明这个一碰上鄢凛的事就跟头蠢驴似的人商量。
乔明明又说:“肯定是他干了什么不好的事。”
范冬离不屑他这种不知道真相就不分青红皂白责备人的习惯,只嗤声道:“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凛儿厌恶繁繁了,得意的不还是你,马上就要升任头号好友了不要太轻松哦~”
开着的液晶电视里重播着一则新闻,随着感情的声音,画面一转,就是法院外拥挤的一幕。两人在看见鄢凛的身影后眼神都是一凝,那人黑钻一样的眼里暗沉沉的一片,修剪得干净利落的短发有种薄削的美,衬着那张五官立体的脸,仿佛有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巨大清晰的屏幕将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放大,范冬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儿不认识他了。
等到新闻放完,他才觉得自己喉咙有点涩,于是喝了整整一大杯水。
显然乔明明也有同样的感受,他耷拉着趴在吧台上,掩饰性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鄢凛在家休息了一下午,华灯初上的时候去了和李理约好的地方。进了餐厅由侍者领进门,见到了坐在靠窗位置上,精心打扮过的李理。他一手轻轻按着腹部,慢慢坐到了她对面。
李理温柔一笑,“我做主点了几个菜,待会儿尝尝看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