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还记得美博会上这几位大妈轮流摸他屁股时的那个喜庆劲儿,怎么说,色相不能白牺牲,屁股也不能白被摸。方馥浓找出她们的名片,打通电话以后没寒暄几声便称姐道弟起来,对方也当即豪迈地表示,能替他把产品配方试出来,而且,如果产品真的不错,这回的合作铁定就跑不了了。
“油泼面味道的棉花糖?还有这么奇怪的东西?”战逸非将信将疑,示意前台把那个快递盒给打开。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方馥浓这回去了几个地方,知道这小子嗜甜,所以去哪儿都会给他快递一盒当地特色的糖果。
小刀利索地裁开盒子,西羊市卖的琼锅糖,说是淘宝上卖得没法比,那里卖的才香甜酥脆,最正宗。
“这个看着就不错,昨儿收到的蓼花糖我也喜欢。”战逸非觉得自己一定是又着了方馥浓的道,因为有一瞬间他竟想着待觅雅进入正轨,方馥浓继续他的事业也不错。
这个男人能带他能尝遍各地甜味,这个男人也能带他踏遍八方河山。
然后他们就开始没轻没重地开起玩笑,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惹得路过的觅雅员工频频朝他注目,他们轻而易举就得出个结论:老板坠入爱河了。
战逸非意识到公司员工们投来的眼神别有内涵,轻咳两声就收了线。他今天得赶两个场子,原本时间就不多。
还没出门,抬眼看见一个研发中心的人员还在公司里瞎晃悠,他皱了皱眉,问还候在一边的Amy说,“这个时间,研发中心不是应该在开新品上市的会议吗?为什么这人还在这里?”
“滕总这几天都请假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跟任何人提及——”
战逸非这才想起来,回来以后是没见到滕云。按理说滕云直属上司的位置目前悬置,他若请假得直接向自己报备才是。
一张俏脸上的神情凝重不少,Amy继续说下去,“但是……那天好多人都听见他哭了,哭得好大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紧急的大事情。”
“行了,我知道了。”战逸非皱了皱眉,用目光示意Amy回去工作。
心里想着:滕云从来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事情一定不小,他得了空的时候得去看看。
但当务之急是先把钱还给李卉。
战逸非找了方馥浓那家借贷公司,但对方说钱已经还了,在他一再追问下,对方总算透露,是花之悦的老板出了这笔钱。方馥浓对此只字未提,估计着他自己都不知道,但这笔钱战逸非收不下,这口气更咽不下,自己男人的债凭什么要别人来还?战逸非无论如何要把钱还给李卉,一个电话直接打去了花之悦的上海本部,没想到接线的前台比Amy还从容大气,光是这点也让战逸非刮目,她说,战总,李总知道你会给她打电话,她已经恭候多时了。
三言两语聊了几句,约了个地点,两个人今天即要碰面。
李卉姗姗而来,时间卡得不早不晚,微微带笑着坐在战逸非身前。
她说,我见过你,美博会的时候,觅雅的销售数据紧随花之悦,我见过很多老板,像你这样这么英俊又有才能的实在不多。
说是紧随完全是客套,花之悦遥遥领先,比身后数家企业的总和还要翻出几倍。
战逸非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女人,李卉确实漂亮,既不是温妤那样清淡素雅,也不是薛彤那样秾艳夺目,这个女人的眼角眉梢莫名有种名伶似的风情,宛然又更胜她俩一筹。
战逸非开门见山,直接取出装着支票的信封,推至李卉眼前,“三千万太多了,方馥浓不会要,我也不能接受竞争对手的钱。”
“竞争对手?我并不认为我们是竞争对手,简单比方一下,花之悦在这儿,觅雅在这儿。”李卉笑了,抬手随意比划一下,“花之悦下个月会召开新品发布会,如果战总愿意赏脸,也很想请你来参加——这样你会对我们各自的企业有个更直观的认识。”
女人说话时的神情态度平和自若,不显摆,不扎人,却让听的人无论如何顺耳不了,战逸非直截了当地说,“那就说得再明白点,方馥浓现在是我的人,我不准任何人觊觎我的人。”
“当初是我逃了婚,算是对他一点补偿,你不必放在心上。”李卉仍然满面怡人微笑,她说,“三千万对觅雅来说可能很多,但对我而言,只是一笔收艺术品的预算。”停顿一下,笑意更显,“我收藏的艺术品里价值过亿的也有,三千万根本不算什么。”
这话听着教人更不舒服,不能打女人,觅雅总裁只能沉下脸来。
“他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件雕塑,当天晚上就不辞而别。”李卉微微一耸肩膀,垂下长睫,喝了一口咖啡,“有一个人教过我不少,他说喜欢的东西你就去买,买不到的东西你就去夺,钱可以请律师,也可以找打手,你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当然我不主张这么野蛮,但适时适度的争取总是要有的。”
“随你便。”若是以前他没准儿还会慌神担心,但这会儿他心有甲胄,任何挑衅、打击都刀枪难入,战逸非满面不屑,勾了勾嘴角,“女人总喜欢做无用功,我本来还对你很敬佩,可你刚才那番话和任何一个扫起货来就疯癫的妇女都没有差别。”
“我本来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不接受花之悦的条件,而选择回到觅雅。”李卉不动气,伸手将支票收下,旋即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但是我现在坐在你的对面,我看着你的眼睛,我想我明白了。”
收了钱便松一口气,这话听着却不太明白。可战逸非没时间细细琢磨,因为晚上还有一场。
温妤有心调和他们父子间的关系,非要做东请全家人吃饭。他一心拒绝,但温妤一味坚持,两个人相争半晌,最后还是战逸非拗不过自己嫂子,勉强答应不驳对方的面子。
第九十四章 瘟儿子
Amy办事不牢靠,听岔了老板的话,没订包间,反倒订下了一个类似于雅座的地方。这地方雅得惊人,贵得离谱,堂内堂外看着也奇怪,用来商务宴请的私密包间已经全满,大堂里却没什么人。战逸非没想再换地方,看见温妤早早到了,便招呼服务生将原本束着的红色珠帘放下,就算给了自己一个私密空间。
饭店颇有江南风味,墙上是凹凸的绿可板混搭微晶石背景画,灯光在哑面的柱子上流动,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图。
说是举家聚会,其实温妤只请了战博一个,加上怀里那个尽想疯跑的小丫头,一桌也就四个人。
白手起家的人最会算计,也最懂得怎么将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战博这么些年对待妻儿不吝啬,对待自己却节俭得过分。一看即知这地方消费不低,话里便有了责怪的意思:“又不是商务宴请,自己家里人吃饭,来这里干什么?”
“我的意思。”温妤看出战逸非面色不悦,赶忙笑着打岔,“这是我回国以后第一次跟爸爸、跟阿非在外头吃饭,怎么也得大方一回。”
怀里的小丫头坐不住,一直往外跑,温妤也正好有了理由把这独处时光留给父子俩。
战逸非忙了一天,没坐下好好吃过东西,坐在这男人面前、面对一桌海味山珍,却什么都咽不下。
“多吃点。”战博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说,“瘦了。”
战逸非没动筷子,只是也抬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得不承认,战博这两年老得厉害。当年榕星集团的一把手上过电视,上过杂志,人说他是儒商,也说他器宇轩昂,可现在这个老人眼角耷拉,脸面灰白凹陷,虽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白发驳杂的老态掩都掩不住。战逸非在自己的父亲身上,再看不见一个全国政协委员、省纳税大户该有的意气风发。
他也确实不是了。
早些时候他们根本不像一对父子,相貌不像罢了,在彼此的眼里也都不是。他是该遭瘟的儿子,他是杀千刀的爹。但是偏偏温妤觉得,这是父子俩和好的一个必要开端——毕竟,若非骨血至亲,哪来这么如出一辙的牛脾气。
自己创业之后,尤其是举步维艰的这几个月,战逸非对父亲的看法有所改观。人外有人,官上有官,榕星能够发展起来并非完全仰仗着马慧丽的父亲马省长。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商场上最不缺的就是陷阱,它们像一个个婀娜多情的女人,挥手招你靠近,一不留神就要你破膛开瓢。几十年的摸爬滚打才换来今天的一切,这个男人背后的艰辛可想而知。
战博自己动着筷子,吃得不紧不慢,也没抬眼睛就问了声,“缺钱花吗?”
战逸非面无表情,回答,“还行。”
“倒是没想到,还真挺有骨气,说不回家就不回家。”儿子能撑到现在,而且越撑越风生水起,一样出乎了战博的意料,他抬起脸,挺凝重地问,“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苏州工厂里那么多工人要吃饭,每个月开销就是几百万,你拿什么付他们的工资?”
“把几个挑事儿的摆平以后,就让他们自负盈亏了。”
战博老脸一皱,露出不太信任的表情,“有生意?”
“给小一些的品牌方做代加工并不难,觅雅毕竟是一线品牌的定位,那些与艺术圈的跨界合作也赚足了眼球。所以那些小品牌简直趋之若鹜,毕竟日后他们招商也有了叫价的资本,它们与觅雅生产自同一条生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