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脱吧,我看着。”元轩开口。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流氓?阮疏无语,心想元轩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怕我一闭眼,你就再次消失不见。”元轩声音带着沙哑,眼中有着沉痛,“老天用最沉重的方式告诉我错误,我就再也不能犯错了。”
阮疏一愣,脸上有些不解,也有些尴尬。
“你为什么不早说?”阮疏背对着他换衣服,这样可以自欺欺人一些,“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很鄙视我。”
“那时候我一直在等你开口。”元轩道,“承认感情对我来说很难,因为我一直觉得一切都有保质期,开口了,很快就会过期了。”
“怎么会?”阮疏直觉否认这个可能,他多少次暗中示意,对方都跟瞎子一样。
“就像我母亲,生下我之后不久,就离开了。”元轩蹙着眉头,思考并回忆过去,“她说她爱我,然后就走了,再也不见了。”
阮疏正在解衬衫的扣子,听到这句手停下来,清了清嗓子,“虽然对于阿姨的离开我同样很……难过,但我想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毕竟我不会生孩子,就不存在难产的可能。”
如果因为这个元轩一直别扭着那么表态,他真的是要哭晕在厕所里了。
没有老天开金手指,他和元轩就再无可能。
元轩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像是实话实说对他来说就是趁他病要他命一样。
“现在呢?”阮疏趁机追问,“敢于承认了吗?”
元轩点头,“谢谢你在原地等我,我转身的时候发现你不见了,感觉老天再一次玩弄我于手掌之间。”
阮疏:“?”什么意思?
“那年我三岁吧,妈妈在前一天晚上到我床前,问我爱不爱她,我说爱,她说她也很爱我。第二天她说生日到了,我有没有惊喜送给她,我就出去买东西,准备组装一下送给她,离开家的时候她夸了我一句很聪明,我回来之后就发现她已经离开我了。”元轩道,“永远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之后我就知道,爱这个词语说出来就会很快过期,喜欢的东西总是会很快离开这个世界,妈妈离开了,伊丽莎白离开了,哪怕后来我假装一直不爱你,你也离开了。”
伊丽莎白是元轩从前养的一只猫,阮疏到元轩家里的时候,那只老猫不知道怎么离家出走了,最后也没有找回来。
就像聂鲁达说的那样,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阮疏从来不知道元轩心中会有这样的谜题,他那时候也有很强的自尊心,三番五次暗示没有结果,再下去对他来说就是抱大腿,带着自取其辱的感觉。
他们就这么错过。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阮疏轻声道。
“我不告诉你,你怎么会知道呢?”元轩将阮疏要穿的衣服衣架取下来,伸手替阮疏解开扣子,两人靠的很近,呼吸交织在一起,眼神也融合到了一块,“去吧,那个舞台给你准备了很久,它也在等待你的归来。”
“你是我心中的,天王。”元轩轻声道,“去吧,做你自己,无所畏惧。”
阮疏换上了女装,白色的裙摆,白色的手套,带着羽毛的宽帽子,你第一眼看到他也不会认错他,假发很长,垂在腰背,却没有上妆。
因为他不需要。
腰细腿长,眼睛一动,睫毛低垂,灯光一打,看上去优雅高贵,难分雌雄。
如同他出道的时候,以女装形式展现在世人面前,饱受诟病,后来被传出包养等流言,再之后的各种贬低。
但那又怎样?
他的眼神足以吸引你,他的声音也曾经惊艳所有人。
如果你变了,而这个世界不喜欢你的改变,那么应该怎么样呢?
做你自己,you are yourself。
阮疏上台之后引起了一片倒吸声,有人直接以一句“哦草”来形容自己的惊讶。
女装!
你敢不敢更自我一点,敢不敢!
为什么不敢?
“I AM WHAT I AM”
阮疏声音有点低,他无法说得很大声,但他说的很坚定。
似乎是发现了他声音沙哑这点,正好印证了前一段时间网络上疯传的那个流言,说阮疏声音毁了。
因为阮疏从未出面反驳过流言蜚语,所以存在的是一部分人相信,一部分人不相信的情形。
现在看来,流言不假。
但阮疏还是来了,说了这句可能引起非议的话。
当年的哥哥开演唱会,留长发,穿的像睡衣,引起了所谓“主流”的非议。
这首歌也完全表现了他的人生态度,哥哥先作曲,然后问林夕,“这首歌词开头已经想好了,叫I am what I am,是一部电影的对白,那下面你知道我想写的是什么吗?”
林夕说他知道,歌词写完之后给哥哥看,哥哥说果然就是我要的。他们合作很多年,自然知道彼此的心意。
同样是心思细腻的人,同样是用情至深的人。
他低眉垂眼,黑色的舞台,所站之处才有光芒,打在眼睑处,因为角度问题,反而是阴影。
但看得出他的情深。
“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
他前行一步,手臂微曲,姿态优雅。
“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
昂起下巴,眼睛眯起,那么骄傲。
“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即便声音有些哑又如何?
即便流言蜚语满世界都是,又如何?
背景简单大方,却充满着个人色彩,虽然因为声音原因,他不能以声音演绎出变化多端的和声效果,但他依然可以唱出深情,唱出大气。
“对世界说甚么是光明和磊落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这就是他对世界的宣言。
这首歌曲唱完他却没有急于走下去,也没有畏惧世人同情的眼神,一首歌以音色的角度来说,完败。
处理不够圆滑,多处破音,高音处明显唱不上去,甚至换气的时候因为嗓子的问题,而听起来有些让人觉得遗憾。
在普通人眼里唱的还能听,但在这种舞台,这种级别的比赛场合,真的有些拿不出手。
多少人看他的眼神带上同情,网上又隐约出现了各种猜测,以为这位以后要以女装博取眼球,靠这个来留住最后的人气。
然而他的粉丝却落泪了,因为这首歌已经告知了世人,他到底如何想。
“这是最后的晚装,”阮疏微笑道,“原谅我的离经叛道,其实我不求任何人的原谅。”
这句话,对那些不怀好意猜测他的人是赤|裸裸的打脸。
“因为,我就是我。”阮疏道。
做什么,有人不屑,不就是借死人的名气么?那位的地位不可动摇,今天唱这首歌难道没有别的用心么?
舞台打光学别人,女装这点难道没“借鉴”么?真的是怀着好意?
打着致敬的名义做着抄袭的事情,你不是第一人,没关系~
现在说什么不求原谅,是心虚吧?
阮疏知道总会有人反对,总会有人说着他的各种不适。他不是人民币人人爱,有人高风亮节连人民币都不爱只爱人民呢!
“我并不是致敬,或者悼念。”阮疏这一句话出口,激起了千层波浪,评委们还没有变色,底下的观众和电脑前,电视机前的人性格中有愤怒的,已经隐隐有发火的趋势了。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不是致敬不是悼念,你别唱啊。
有人已经把鼠标摔了,你以为你是谁,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你和那位差得远好吗!
然而下一句直接让他们下巴掉了,做出改观,知道自己的改观其实无足轻重,为刚才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羞愧。
“我只想对所有人说,如果你有爱的人,请在人间好好爱他。多么深的思念,敬意,都换不回人间的白头不离。有些感情来不及说,就永远没有机会说了。”
“我知道有很多人之前揣测过我和一个歌手的关系,没错,他是我的弟弟,简达随,我们出生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我也没有尽到兄长的职责。”阮疏抬起头,像是试图不让眼泪掉下来。
“三首曲目唱完,我完成了他的心愿。”他连以自己的身份站到这个舞台都做不到,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不让别人忘记他,“我想,我只能以这种方式爱他,”说着他脱下帽子,鞠了一躬,“希望你们记住他,如同记住我。”
“我与他同在。”
“这场比赛,我宣布退出。”阮疏展眉一笑,但我会归来,因为这是我的舞台。”
他动作潇洒,哪怕身穿女装,也无法掩盖那种英挺气概,女装的温婉被他演绎成了修长,他转身离开,手中的帽子直接被抛到了底下的观众手中,反应最快的那个人跳起来抢到手,却意外的没有引起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