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用金雕载着香芝上了山,估摸着她也与凶兽碰面了,但他们山下却无人知晓香芝此刻是生是死,若她真出了什么意外,需要人开导走出阴影的怕就成了一直站在瞭望台上焦急朝山顶张望的杜匀彩了,可真是一对苦命的孩子。
山脚人心惶惶,山腰不见人迹,但以往鲜少有人涉足的陡峭山顶,此时却呈现出一副剑拔弩张,鼎足而三的态势。
一头猛兽挟持着一名女童站在了山顶悬崖的边上。女童身材矮小,满面污垢,像是几日不曾清洗,猛兽个头却足有两名健壮男子大小,站在娇小女童身后更显得凶悍。
猛兽赤首狼身,目光凶狠,尖牙外露,如钩利爪则攀附在女童瘦弱的肩膀上,做着随时将女童撕裂粉碎的准备,但女童脸上却写满茫然,丝毫不见惧意,仿佛还没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境。
悬崖对面的山路被一众执鞭伴雕、神色紧张的青甲卫士占领,卫士最前方站着一名披着龙纹斗篷,戴着青缨尖盔的健硕男将领,将领用手臂护着他右边泪眼婆娑、秀发高盘的质朴女妇,视线却锁定在了他左斜方的那棵巨大果树上。
“獦狚,把她放了。”
一名高挑女将从中央果树的一根粗壮枝干上跳了下来,她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与她装扮类同的男将领身上,而是一边朝悬崖走去,一边向挟持着女童的那头狰狞猛兽提议道:“我来当你的盾牌,你可以带着我离开。”
这位不顾自己性命安危,提出与女童互换位置的女将,便是换上曲照夜行头,从太乙城紧急赶来漫花山的染蘅。
离开太乙城时,染蘅曾幻想过许多种与獦狚相见的场景,她了解每一头凶兽的名称、特征,却从未亲眼见过任一凶兽的真身。
她派遣精兵锐将,允许苍术跟随,都是在为与獦狚大战一场而做准备,但越靠近漫花县,她便越感觉这些准备乃是多余。
獦狚一带着女童在漫花山山顶现身,染蘅就收到了宋远寄的隔空传音,她也因此亲耳听到了獦狚自认它的身份。
宋远寄一行离獦狚有些距离,染蘅听不清獦狚的每一句话,但却能从宋远寄的回话中揣摩出它的大致意思。獦狚想以女童为质,与女童姐姐见上一面,这个不像凶兽野蛮作风的请求,成功地勾起了染蘅的兴趣。
染蘅只知獦狚最初在青阳流窜,却不知是哪一位国人最先揭发了它的罪行,染荨未曾提起过,凶兽录中也没有记录,但她似乎已碰触到答案:现在想来,不在书中收录这部分内容,也是为了保护线人吧。
听到女童姐姐哭喊着让獦狚逃走时,染蘅彻底没了与獦狚大战一场的念头,她更想知道在獦狚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尽管女童一身污垢,但却没有任何被獦狚伤害的痕迹,若獦狚心中尚存善念,她或许就能弄清獦狚仍然活着的原因,所以染蘅选择主动站到獦狚面前,让獦狚把她当成逃命筹码,纵使此举凶险,她也不愿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主…曲指挥使,万万不可!”
然而最先给染蘅反应的却并非獦狚,而是自染蘅着陆起就密切关注着她举动的宋远寄。
身为国主近卫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国主身陷危险,这是宋远寄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现实,哪怕此刻改容易貌的染蘅是以曲照夜的身份站在此处。
“宋指挥使,我意已决。”
染蘅回头看了宋远寄一眼,眼中透露出不容置喙的威严。
“可…”宋远寄还欲再劝,左肩却突然被人死死按住,刚想催动竹甲反弹,但瞥见限制他行动之人的面容后又立马停住了动作,“表哥,你怎么在…”
“嘘!”苍术比了根手指,让宋远寄噤声,“你太沉不住气。她想做什么,做得对不对,都轮不到你来插嘴,好好看着便是。”
主上的实力毋庸置疑,现在又有表哥救场,即使獦狚真敢乱来,他们也并非没有胜算…
空中雕鸣阵阵,身后人手突增,宋远寄心中多出一丝底气,遂攥紧拳头,对着苍术点了点头。
獦狚自然也看到了刚降落到对面山路上的金雕和将士,它望向走到自己跟前的染蘅,语气阴森地嗤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本领高强?你在我眼里不是一面护身盾牌,而是一把尖锐利刃,还是刺向我自己的利刃。”
獦狚呼吸似豚叫,吐字却异常清晰,若把染蘅眼睛蒙上,她定以为同她说话的是一名正常人类。
但獦狚的质疑并不让染蘅意外,她闻言立马催力卸去自己身上的竹盔竹甲、弓箭弓囊,头也不回地把装备送到了百米开外、无护甲防身的苍术手上。
“我这个样子还能算是利刃吗?”
刚才还全副武装的染蘅,此刻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遮身白袍,然而即使她做出了如此大的让步,也仍未得到令她满意的答复。
“你这是在向我展示你远距离传接物品的能力?身处山中,花草树木样样都是你的护甲,样样都是你的武器,你穿没穿护甲,拿没拿武器又有什么区别?”
漫花山中花草娇嫩、树木稀少,山顶又多是青阳灵士无法操控的坚硬石块,若这山中草木真能对獦狚构成威胁,宋远寄一行在发现獦狚藏身的崖边石洞时便能将女童安全救出,哪用得着拖到染蘅前来。
如今占了这方面便宜的獦狚却刻意拿山中植物说事,挑刺的意味十足,但獦狚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凶兽,染蘅要想达成目的,也只能顺着它的意思行事。
于是染蘅抬起了左手,按上了自己的右肩——“咔嚓”一声,染蘅的右臂被她自己拧脱臼了。
“曲指挥使!”
后方传来了宋远寄的慌张呼喊,但染蘅这次没有回头,自右臂贯穿至全身的痛感令染蘅异常清醒,她嘴唇一抿,朝被她举动吓到的女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而后挺直腰杆,看向獦狚。
“执刃之手已经折断,你是选择带着我逃离,还是和他们拼死大斗一场?若你选择前者,就按我说的把这孩子放了,若你选择后者…那我可不敢保证,我的同僚们还有余暇在战乱中保护那位女妇的安危。”
“……你在威胁我?”
獦狚语气越发阴森,目光也越发凶狠,但它攀在女童肩上的利爪却始终没有发力。
还好我没有赌错。
看到了期望反应的染蘅心神一松,对被她拿来当赌筹的女童姐妹暗道了一声歉后,便不动声色收回了她凝结在左掌心的真气:“是威胁还是在帮你解围,你心里比我更有数。”
“你很有胆呀…”獦狚冷笑,“想要我放人,那你就站过来。”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染蘅离獦狚、女童尚有几丈安全距离,迈开步子前,她忽然提高了音量,“宋指挥使,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都别忘了以保护百姓为重——”
言罢,染蘅便径直走向前方。
“以保护百姓为重?”
见染蘅站定,獦狚朝对面躁动的人群深深地望了一眼,便伸出它空着的那只利爪狠狠地勾住了染蘅脱臼的右臂。
“这话从你嘴里吐出来,连我都觉得虚伪——”
獦狚把女童往旁边一推,随后猛地扯过染蘅,一口咬穿了她的左肩。
“——曲指挥使!!”
伴随着宋远寄歇斯底里的呼喊,獦狚拖着染蘅跃下了山崖。
第21章 买卖
染蘅被疾驰的獦狚拖着在山间滑行,此时她右臂脱臼,左肩冒血,披头散发,满身尘灰,不见半点尊贵气息,前所未有的狼狈。
凶兽不会怜香惜玉,对其厌恶之人更是冷酷无情,似在报复染蘅用郑香芝性命威胁自己妥协一般,獦狚专往尖锐石块上跳跃,若非染蘅所具的上乘木气可舒缓伤势,怕是她已在接连不断的磕碰中晕死了过去。
“獦狚…你为什么还活着?”
獦狚的尖牙计算准确地嵌入了染蘅的左琵琶骨,选择咬穿染蘅的左肩,是出于既能限制染蘅行动,又能让染蘅尝到刺骨之痛的考虑,可哪知身处劣势的染蘅不仅不尖叫求饶,还一个劲地在跌宕起伏的路途中发问。
“哼!”
面对染蘅不死不休的纠缠,獦狚完全不为所动,它用鼻腔发出一声嗤笑,便叼着染蘅继续朝前奔跑。
獦狚至今仍活着的原因,关乎着它主人的计划,如果它主人未曾筹谋这个计划,也就没有重返此处了却夙愿的它。
尽管成为了破坏自己主人计划第一个变数的獦狚,很感激方才染蘅及时出现帮它打破了左右为难的僵局,但在它的眼里,染蘅不过是一个可堪利用的临时道具,不直接取走她的性命已是它最大的仁慈,若她以为它顺着她的杆子爬便会为她解答疑惑,那想法可就太过天真。
“獦狚,是什么令你堕落至此,又是谁…教会你说的人话?”
染蘅不在意獦狚的稀薄反应,獦狚正咬着她的左肩,本就不可能轻易松口回答,但染蘅却不能停止问话,因为一旦停下,她就会失去勉强清醒的意识,而后被迫接受此次行动的失败。
虽然有苍术帮染蘅拖住宋远寄一行,为她创造与獦狚单独交流的空间,但国主遇险之事非同小可,苍术找的借口再完美,也管不了太长时间,而一旦染蘅的近卫军追赶上来,便只剩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斗,届时再无从獦狚口中套出内幕的可能,所以染蘅必须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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