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尧垂头丧气的回家,想着让温夜冷静一夜,第二天再来跟他赔不是,可依旧敲不开温夜的门,听不到一声对方的回应。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屏气凝神,用心去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假期的每一天,贝尧都会来温夜家报道,温夜如同铁了心的人,至始至终将那道门紧锁着。
有一次隔壁邻居看到了贝尧,这人以前经常跟着温夜出现,邻居认出他来,便说:“孩子,你别来找了,这里住着的小伙子不在家。”
贝尧有礼貌地问:“阿姨,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邻居摇摇头,说:“大概是回家过年了吧。”
这次贝尧恍然大悟,温夜是转校生,温夜是一个人住的,现在是寒假,温夜可不就是回家过年去了吗?
“谢谢阿姨!”贝尧甜甜一笑,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
回到家,拿起放在写字桌上的台历,贝尧从来没有过的,一天天数着,盼着快些开学。
这样他就可以跟温夜好好道歉,再叫他阿夜,给他买早饭,放学给他做小尾巴,做他的小弟。
台历上的日期被贝尧画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叉号,眼看距离报名的日期越来越近,贝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心底隐隐的按捺不住,着急地想,怎么还没开学啊。
那着急的心态,把贝妈妈吓了一跳,儿子怕不是中邪了吧?
贝爸爸难得回家一趟,丢给儿子五百块压岁钱,念叨他几句,连午饭都没有吃,扭头欲走。
贝妈妈留他,说:“吃了晚饭再走吧。”
贝爸爸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说:“店里忙,中午我还有个应酬。”
贝妈妈叹了口气,嘴巴张了又闭,终究什么也没说,摇着头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第十二章 回忆过去
贝尧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新学期给盼到了。
上学第一天,他起了个大早,美滋滋地在学校门口买了温夜爱吃的手抓饼后,靠在校门边上等人。
整整一个假期,二十多天见面了,贝尧于人群中看到温夜的时候,觉得他的身影更加高大了,浑身透露出男性的魅力,简直棒呆了!
贝尧摸了摸自己软趴趴的肚子,和没什么力量的胳膊,羡慕死温夜的身材了,就连最普通的校服,都被他穿出了别样的风采。
过了年,贝尧十三岁了,在他眼里,心里,男人就应该是温夜那种,那样的身材,那样的气魄,打起架来丝毫不含糊,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那时候还没有男神一词,贝尧绞尽脑汁,想出偶像一词。
温夜就是他贝尧的偶像!
贝尧拿着早饭,颠颠的跑到温夜身边,笑着打招呼:“阿夜早,你的早饭,老样子,两块培根,辣椒也加倍!”
贝尧脸上有说有笑,温夜恰恰相反,冷着脸,眉骨间透出的寒气把这三九天都比下去了。
他眉头微微蹙起,很烦贝尧这样,内心深处对于期末考试那天的事不能说没释怀,但又不能说是全然不在意。
没有爸爸,不知道爸爸是谁,对他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从没什么记忆,还不懂事起,就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说些风言风语。记事以后,更是有人当着他的面,面露鄙夷,或是嘲笑。
少年的心很脆弱,记不清是谁第一个人当着温夜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高傲地说:“瞧,就是这个人,他没有爸爸,是个野种。”
温夜连一秒都没有停顿,用他的拳头狠狠地回击了用语言重伤他的人。
刚开始温夜被打,到后来他打别人,只要有人敢乱说,他就能打回去,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吐血不止,膝盖顶着他们的胃问:“你还敢不敢乱说了?”
“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休想活命!”
“你他妈给我道歉,说不说?不说揍死你!”
温夜一直打,一直打,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
小时候温夜还会哭着问妈妈:“我爸爸到底是谁?我究竟有没有爸爸?”
可他的妈妈,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到最后,温夜不问了,也许他真的是野种,没有爸爸。
温夜认定了这个事实,脸上的笑容逐渐少去,身边也再没有朋友。
他不需要朋友,笑话他没有爸爸的朋友,被他打跑了。没有笑他的朋友,温夜看到人家合家圆满,幸福安康的生活让他鼻子酸痛,少年毕竟是少年,怎么可能不羡慕那样的生活呢?
到最后温夜终于做到了没有朋友,他冷漠,他不笑,同样的,也没有人敢笑话他。
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打游戏,安静的生活,这样也挺好。
即便是转学后,没有人知道他没有爸爸的秘密,他也安于过这样的日子。
直到看到贝尧被徐正欺负,有短暂的一瞬,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被人欺负时的模样。
如果他那天在喝橘子汽水时,贝尧没有撞到他身上,没有惊慌失措地跟他道歉,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出头,隔得远远的,冷眼旁观这个怂包被人欺负,可偏就那么巧,贝尧撞上来了,他没忍住,出手帮助了他,才会有后来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寻仇的人来挑衅,贝尧帮助他,贝尧问他什么是野种,那些人为什么叫他野种。
在那个瞬间,温夜脑袋里绷得最紧的一根弦断开了。他埋藏在最深处,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裸的袒露在贝尧眼前,让他无地自容。
当时他的脑袋彻底懵了,把贝尧赶出去时,不知道是出于讨厌这个人来揭他的伤疤,还是担心他会说出去,还是怕从他脸上看到鄙夷的目光的目的,反正撵都撵了,也一个假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见过一面,温夜更加觉得不用再搭理这个人。
不论贝尧在他身边说得有多么高兴,表情再眉飞色舞,温夜全然看不见般,斜挎着单肩包,目不斜视地快速往前走。
贝尧已经跟着他横跨了半个操场,早就超过初中部的范围,快要到高中部教学楼楼下。
“你有完没完啊!”温夜募得停住,声音大的都快要把天空上飘着的白云给掀了,“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许!跟!着!我!”
温夜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字字透着狠劲儿,仿佛要把贝尧生吞活剥,用刀片剜着吃。
贝尧仰头望着温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换做深深的内疚与歉意。他从妈妈那里知道野种一词大概的含义,因而推断出温夜的家庭不完整,他那么直截了当的当面提问,等同于再别人伤害温夜后,他又补了一刀:“对不起阿夜,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贝尧诚恳地道歉,举起手里的早饭,满眼期盼地问,“你可以原谅我吗?”
冬天,手抓饼冒着热气的白雾在两人之间,袅袅上升。微弱的热气烘着手心,烘着贝尧,烘着温夜,似乎能烘暖人心。
温夜冷眼看着,听着,他不需要同情。拿起贝尧手里的早饭,使劲丢在地上:“别再来烦我。”
终究,还是没能烘暖温夜冰冷的心。
当温夜拿起早饭的时候,贝尧以为自己得到了原谅,可嘴角上翘的弧度还没有完全露出来,就被温夜下一个动作打了下去。
心情坐着云霄飞车,忽然从云端坠入地狱。
李小航兴高采烈地跟贝尧说自己过年的时候收了几千块的压岁钱,因为他是初中生了,这次他老妈没有没收,全部归他私有!
贝尧心不在焉地点头,说:“恭喜。”
“你收了多少压岁钱啊?”李小航用胳膊肘碰碰贝尧,“压岁钱上交了吗?上交了的话,跟着哥混,哥每天带你吃香喝辣!”
“不要!”贝尧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只认温夜一个老大。”
李小航啧啧道:“还挺忠心的啊,人家同意了没?”
贝尧沮丧的垮下来:“没。”
李小航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小贝同志仍需努力啊!嗳?我发现你这名字挺占巧儿的啊,不知道还以为是贝克汉姆呢!”
可惜贝尧正在为早上的事苦恼,压根没有听清李小航的调侃。
每天守在门口送早饭的招式已经不好使了,贝尧思来想去,最后选择在温夜抵达学校之前,把早饭放在他抽屉里,并且附上一张写有“对不起”的字条。
放学后也不敢贸贸然地跟在温夜后面,有几次贝尧被温夜犀利的目光咬过几口,咬得他一通心慌,出现在温夜视线里的次数越发减少,不过早饭倒是一如既往的坚持买。
有一次,温夜忍无可忍,把手抓饼还给他,连同那些字条:“别给我买早饭了,我不会吃的。”
贝尧眨巴着眼睛,唯唯诺诺地问:“是不是吃多了,腻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
温夜额头青筋抖动,喷他:“少给我打马虎眼岔话题,快滚,看到你就烦。”
贝尧被他凶残的态度惊到了,又是劝慰又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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