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苏绣也有些吃惊:这样的师叔是她从未见过的——不,怕是连认识师叔更久的师父,甚至是长青师祖也不曾见过的。
猝不及防吃下一份撒娇的白锦西也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反应,她嘴角上扬,眉眼带笑,对桃夭夭道:“那我都给你夹一遍,你看看喜欢哪个。”
“好!”桃夭夭瞪圆了眼睛,连连点头,“白白真好!”
在知道桃夭夭最爱的是那酸甜可口的糖醋小排后,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白锦西转头望向身后,暗沉的天色已经从开敞的客栈大门淌了进来;小二也在此刻多点起了两盏灯,大堂内又亮堂了不少。
“戌时将到,”白锦西望向苏绣,“半盏茶后,门外集合。”
她带着桃夭夭在门口等了片刻,弟子们便陆续汇合完毕。
太阳落山之后,少许村民家中点起灯火,桃村陷入黑暗之中。
苏绣提着一盏以数颗夜明珠作为灯芯的灯笼走在白锦西右后侧;修真之人的五感是随着实力增长的,白锦西自不用说,后方十位弟子们皆能凭借这盏灯笼看清道路。
因与桃宅下人通知过时间,等白锦西一行人行至桃宅不远处时,便能见到桃宅门前灯火通明的景象。
桃宅管家也一并等候在门口,待白锦西走近时,他立即躬身行礼:“多谢仙师百忙中抽空前来,仙师快请进。”
随着管家进入前厅,白锦西也不与他多客套,直接道:“去你们少爷房间。”
管家连声应是,立刻为她们引路。
路过一个下人时,桃夭夭一愣、略有所感地转头望去,看见是白天与白锦西见到的桃小五。
虽感怪异,但确实与她印象中的桃小五无甚不同;白锦西注意到她的走神,顺着视线瞥去一眼。
众人拐过一个长廊,便见到一处有下人守在门口的屋子;通过那开着的屋门,桃夭夭察觉到了一丝鬼气;但显然,这鬼气并不是那个鬼修的。
见她皱眉,白锦西轻声道:“不是它。”
闻言桃夭夭点头,肯定道:“不是。”
虽白锦西未曾见过那个鬼修,也没有灵物对气味灵敏的感知力,但她能确定桃少爷房间此刻那丝虚弱、干净的鬼气绝不是桃夭夭口中的鬼修。
进屋后,二人直奔桃少爷的床榻。
一直守在儿子身边的桃夫人立刻起身;她不能放肆地去抓仙师的手,只能无所适从地捏紧手中的锦帕,满眼恳切与哀戚:“仙师,您快看看,我儿可还有救?”
白锦西看了两眼昏迷不醒的桃少爷,再抬眼看向床尾处。
一直盯着她的桃夫人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她朝着白锦西靠近了小半步,疑惑道:“仙师可是看出了什么?”
“苏绣,给桃少爷喂颗凝神丸。”白锦西伸出手,比起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桃夫人稍安勿躁;又看向床尾处,道:“何怨?”
自入屋内,桃夭夭便注意到了床尾的虚影;那影子着实虚弱,叫桃夭夭仔细看了几眼才看出几分熟悉之气——这是那鬼修身上闪过的人形,或许是之前趁鬼修重伤之际逃出来的魂魄。
思考间,她听见白锦西与桃夫人的对话,接着便瞧见身后弟子们的疑惑目光。她这才想起,看见鬼魂与否,也是与修士的修为有关的。
修真之人确实能见鬼物;但若修为低微,能看见的都是鬼气非常浓郁的大鬼所掩不住的那部分鬼气;越是虚弱、稀薄、干净的鬼魂,反而是修为高深之人才能得见。
当然,身为天生灵物的桃夭夭,自是没有这份阻碍。
想到这,虽不合时宜,桃夭夭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对白锦西的崇拜、喜爱又多了几分。
见房中只有她们二人能见到床尾的女鬼,白锦西抬手掐诀,薄唇微动。
众人还没来得及好奇她念了什么,就见她手一挥——接着她们的眼中像是吹进一道冷风,等睁开眼再望向床尾,便都看见了那道虚弱鬼气。
“啊!”最先作出反应的是桃夫人;她从一开始的惊吓到后来满目的不可置信,想靠近但又不敢向前,等她与那女鬼视线相对之时,桃夫人瞬时声泪俱下,哭道:“喜儿?是你吗?你怎会——”
随着桃夫人悲痛的哭声,女鬼身上的鬼气涌动得快了些;在场之人都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那股悲伤之情,只见她眼眶中涌出血泪,望着床上闭目不醒的桃少爷,悲戚道:“阿恒……”
片刻后,她望向白锦西,缓缓开口:“我叫严喜儿,阿恒是我的夫君……”
桃少爷出生在桃家不受重视的旁枝一脉;他的父亲不期望他能有多大建树,只愿他能拥有一颗做任何事情都能坚持不懈的恒心,因此给他起名桃恒。
桃恒没有辜负父亲这份小小的盼望;尽管从小体弱,但不论在课业上,还是生活中,他都是一份用心且坚持的姿态。
小小的孩子,心性沉稳,处事懂进退,加上他练得一手比父亲都要好的书法,桃家之人几乎无人不喜爱他。
十岁之时,母亲从娘家带回来一个叫严喜儿的小女孩;严喜儿与他相差一岁,算是他的远房表妹。
九岁的小女孩皮肤雪白,一双圆眼眸清澈灵动;任何人叫这小丫头瞧上一眼,都愿意将口袋中的吃食递与她——只为得一声乖巧甜蜜的“谢谢”。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节快乐鸭~ww
第8章 人类观察小笔记(修)
桃恒也渐渐被她吸引;从初见、到逐渐相处的过程中,他越来越明白母亲所讲的“心之所向”是为何意。
十四岁时,严喜儿回了本家。
直到弱冠之年,桃恒成为了大人,心境也变得更加成熟。这些年他未能再遇到第二个与他“心之所向”的人,那幼时几年的相处回忆总时不时地浮现在他脑海。
弱冠之礼上,他再次见到了严喜儿;在确定了对方心无所属后,他找到母亲,郑重其事地表明他想娶喜儿为妻的心意。
桃夫人自是欢喜非常;她看着两个孩子长大,对二人间的互动都看在眼中,但她明白桃恒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所以一直在等桃恒主动提起。
虽然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现在,但她还是隔日就赶回娘家,和严喜儿的父母说明此事,谁料竟遭到了拒绝。
桃夫人不可置信,问了许久缘由,严家父母都未曾松口。无奈之下她只能打道回府,再带着桃恒亲自前往。
而这一次他们见到了本人——准备轻生的严喜儿。
不久前还与他们言笑晏晏的姑娘此刻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她正拿着一枚碎瓷片割向自己的手腕,刺目的鲜血顺着苍白的皮肤滴落下来,叫桃夫人惊叫出声。
桃恒冲上去制止了严喜儿自残的动作,拿出锦帕捂住受伤的部位;多种情绪撕咬着他的心,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她空洞的眼神后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喜欢的女孩,好像经历了比他此刻还要痛苦数万倍的事情。
原来,在严家母女参加完桃恒的弱冠之礼返家路上,她们例行前往寺庙上香。没想这一去竟遇上歹人;等严母找到严喜儿时,严喜儿是浑身青紫、衣不蔽体地晕倒在草丛中。
严母大恸,但不敢将此事声张,只能找来心腹丫鬟将严喜儿裹好;连夜回府后又悄悄找了女医师前来救治。
在这片大陆拥有自己的名字“仙羽”之时,修真文化便开始,至今已经过去了近五千年。
千年前,因为一场事故,修真界与凡界签订了和平交好、互不相扰、干预的契约。
契约中饱含了可往来、可货币流通、凡界不可参与修真界事务、修真界不干预凡界斗争、修真界需除魔去祟保凡界安宁等等条例。
因此当看见修真界中女性仙人居多,且天赋与能力大多高于男性之时,凡界也被影响,女性的地位逐年提高。
五百年前,凡界某个国度出现了历史中第二位女帝——这是距离两千年多前那场闹剧后的第一位正式称帝的女性。
这位女帝登基后,励精图治、心系民生,更为改变女性生存现状、男女平等作出了许多努力。
如今凡界的一夫一妻制,便是这位女帝力排众难制定下的规定。
后来又出现了几位贡献巨大的女将军,才将——女性可称帝,可为官,可参军,可做一切曾经被阻碍的事业——这些观念正式铺开在民众眼前。
这五百年间,总计已经出现了三位女帝;当官、参军的女性从原来的百中无一进步到如今的十中三四;其他行业中,女性的身影要出现得更多。
九十年前凡界一统,如今唯一的帝位上坐着的便是第四位女帝。
虽然凡界的女性地位正随着时间一年又一年的提高,但仍有许多守旧派顽固地坚持着自己的思想。
桃家便是如此,桃夫人从商的本家也不遑多让;因此严母对于此事的处理方法只是暗中找人将那歹人灭了出口恶气,既不报官,也不愿将实情说与桃夫人。
她只想保护好自己女儿,不让女儿有一丝一毫遭受非议的可能;作为母亲的她,愿意一辈子守在女儿身边,陪伴女儿慢慢走出这巨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