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不谙世事,也不怀心机的大小姐。
她手里端着碗清粥,那瓷碗比她的手还大两分,晃晃悠悠的,令人担心是否下一瞬就得泼出来。
粥香扑鼻,床上的乞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翻身坐起,一把抢过粥碗,狼吞虎咽。
女孩儿着急,劝她:“你小心一些,烫。”
三两口清粥下肚,连碗底都舔了个干净,身子暖了起来,似也恢复了些体力,她将瓷碗放在床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女孩儿拦住她,不解中夹带两分惶急:“你要去哪儿?大夫说你得卧床休息。”
她未曾介怀眼前之人的无礼,满腔皆是赤诚的好意。
可惜莽撞无礼的乞丐并不领情,她用力拨开女孩儿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也不是头一回得人怜悯,但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这是她数次用命换来的教训,早已刻骨铭心。
女孩儿被她的眼神吓到了,紧张地缩回手,神情无助,更多的是委屈。
她从女孩儿身边绕过去,头也不回地朝屋外走。
身后传来两人说话声,府中奴仆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女孩儿身边,语重心长地劝戒:“小姐,老奴适才告诉过你,有些人可以救,可有些人不值得。”
“可是……”女孩儿的声音极轻,却很坚定,“举手之劳,救下的是一条人命。”
卫梓怡蓦地睁眼,入目一片昏沉沉的黑暗。
夜色正浓,窗边洒落一束银辉,方才所见那一幕幕,原来都是梦。
她起身,愣怔地望向窗外,寂静的庭院中,正吹着与那日相似的寒风。
这么多年,她其实不常想起过去。
梦一旦醒来,画面便模糊不清,她不记得那小女孩儿的模样,只对其腰间一物尚有残余的印象。
那是一枚价值不菲的玉葫芦。
第十二章
第二日天明,魏辛来报,说找到了昨日往汤羹内下毒的厨娘。
“可那人已在后院厢房中畏罪上吊。”魏辛一脸愧疚,“尸体悬在屋梁下,死了不到半个时辰。”
倘使她昨夜早些发现异样,可能就能赶在厨娘死前将其找到,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一系列的麻烦了。
卫梓怡眼神微微闪烁,而后冷哼道:“去后院。”
她要亲自验尸,勘验现场。
二人抵达厢房时,县衙的仵作正在初步检查室内环境,卫梓怡过目不忘,自然记得这个之前跟在周仪身边,协同他们查案的中年人。
“卫大人。”见卫梓怡来,冯齐立即上前禀报,“尸体是巡逻的衙役发现的,小人也是刚刚闻讯赶到现场,现场没有挪动任何物件,正等卫大人来。”
卫梓怡背负双手在屋中踱了两圈,屋子里异常整洁,四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距离尸体不远的地方倒了一张凳子,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未摊开。
屋中并无异样,她遂点头:“你做得很好,把尸体放下来吧。”
冯齐领命,遂与两名内卫协同,将厨娘的脑袋从绳套中取出,平稳放倒。
“死者口唇绀紫,眼睑下有出血点,舌尖外露,颈部索沟暗红发黑,延伸向耳后,不闭锁,浑身上下无额外伤处,确是吊死的无疑。”
卫梓怡一边说,书吏在旁飞快记录,跟在一旁观摩的冯齐闻言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此案定自杀?”
“本官何时说过是自杀?”卫梓怡蹙起眉头,沉声驳斥。
“可是……”冯齐为其威所慑,张口结舌。
卫梓怡起身,接过魏辛递来的绢帕净手,而后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已在旁观察许久的俞秦武,问道,“俞大人,你怎么看?”
俞秦武回答她:“从尸体特征来看,确实像自杀,不过……”
“不过什么?”卫梓怡追问。
后者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俞某总觉得奇怪,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自日前被卫梓怡拿刀威胁之后,俞秦武老实了许多,至少卫梓怡在的场合,他再未主动挑衅过。
“自杀么……”卫梓怡沉吟着,目光在尸体脖颈间的索沟处停留许久才移开,再次仔细观察起厢房内的环境。
悬挂死者的绳索还悬在梁上,魏辛摸了摸干净的桌面,没有任何发现。
房间内的种种迹象,似乎都表明这间屋子除了死者本人,没有第二个人来过。
忽然,卫梓怡眼角余光瞥见魏辛脚边似有一滩水渍。
她快步上前,将用手指沾上一点,置于鼻间嗅闻,片刻后,她抬头冷笑:“看来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魏辛一脸惊讶:“大人,您有何发现?”
卫梓怡朝她招了招手,魏辛于是蹲下身,学着卫梓怡的动作闻了闻水渍残余的味道。
“是茶。”她判断道。
卫梓怡点头:“对,是茶。”
“此地怎会有茶?”俞秦武也瞧见地面上那滩并不显眼的水渍,略作思量后,倏然恍然大悟,“桌旁散有茶水,但桌上却空无一物,这不合理!”
“所以,必然有人进入这个房间,将桌上茶具收走,因其离开时间不长,所以地面上的水迹未干,甚至连茶水的味道都还没散。”魏辛心念电转,接过俞秦武的话。
“不错。”卫梓怡朝魏辛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罕见地夸赞道,“今天似比往常聪明许多。”
魏辛蓦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头抓了抓后脑勺:“是大人教导得好。”
不一会儿,她又扬起脸来,眨巴着眼问道,“可是,属下不解,此人何故多此一举,留下破绽?”
俞秦武也同时看向卫梓怡,相比于查案,他更擅长审讯和追踪,尽管对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很是看不顺眼,他也不得不承认,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想必,是他不得不把东西收走。”
卫梓怡虚起眼,目光冷厉如刀,“因为他在茶水中下了蒙汗药,恐被发现,方将茶具取走销毁,可惜作案之后惊慌失措,现场布置得十分匆忙,方不慎洒落了些许茶水。”
说完,她蓦地抬头,看向一旁早已变了脸色的冯齐,质问道:“冯仵作,本官所言与事实可有出入?”
“大、大人,小人愚钝,不知事实如何……”冯齐嘴唇发白,故作镇定。
卫梓怡冷眼瞧着他:“连你都不知道的话,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俞秦武听懂卫梓怡言下之意,却颇感意外,便开口确认:“卫大人怀疑是冯仵作设计杀害厨娘,假作自杀现场?可有凭证?”
“俞大人请看。”卫梓怡蹲下身,指着地上尸体,“若是自杀,这尸体会不会太过整洁了。”
俞秦武闻言,顺着卫梓怡所指再仔细观察片刻,忽有所觉,福至心灵:“即便是自杀,人将死之际也会下意识挣扎,留下抓挠痕迹,特别是索沟附近。”
“不错,可这尸体表面却无任何外伤,衣衫也整洁如新。”
卫梓怡起身,逼近冯齐,继续说道:“大清早敲门入户,在死者茶水中兑入迷药将其迷倒,这凶手必与厨娘相识,加之县衙内外巡逻的探子并未瞧见可疑之人出入,由此可见,此人就在县衙之中。”
“先将厨娘迷晕,再伪造自杀现场,能想到这等的法子混淆视听,误导查案之人判断的,除了在场的冯仵作,卫某不知还有何人!”
如非洒落的茶渍留下破绽,要想破案可能还得好一番麻烦。
冯齐面色大变,踉跄着后退一步,腰侧抵住方桌,不得不停下来。
“你可还有话说?”卫梓怡虚起眼,神色冷峻地说。
冯齐胸口剧烈起伏,艰难喘匀气息,方道:“这一切不过是大人的推测……”
“推测?”卫梓怡扬唇笑了,笑得轻蔑而凉薄。
她将魏辛唤至近前,在其耳边小声吩咐几句,魏辛神情严肃,听罢,点头应道:“属下明白了,请大人稍候,属下去去便回。”
魏辛领着两个人出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时手里多了几样东西。
“大人,属下在冯齐房间的衣柜底下发现了这件衣服。”她将证物双手递给卫梓怡。
衣裳袖口濡湿,水迹未干,衣摆处还沾有泥土。
卫梓怡将证据悬在冯齐跟前,喝问他:“这是不是你的衣服?你还有何话说?!”
茶具可以被收走随处丢弃,衣服却不能,要想不被人怀疑,只能将它藏在自己屋里。
厨娘刚死不久,凶手没有足够的时间彻底销毁物证,所以卫梓怡笃定,魏辛能找到这件衣服。
与此同时,有衙役步入房中,向卫梓怡汇报:“卫大人,方才在院内发现一块松动的新土,挖开后底下埋着一套茶具。”
茶具表面附着的泥土,和衣摆处粘附的土渍质地相同,铁证如山。
冯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案情已然明确,厨娘之死果然是人为作案,俞秦武疑惑地皱起眉头,斥道:“你与厨娘有何冤仇,何以要用这等手段致其于死地?!”
冯齐咬着唇不说话,却是魏辛回答他:“当然是为了灭口!他串通厨娘给卫大人下毒,卫大人识破了他们的伎俩,他怕东窗事发,被厨娘指认出来,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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