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堵在嗓子眼许久,说说不出,咽咽不下,僵持了好久,我才换了一句话,“我跟你一起吧,在床上都躺了好几天了,再不走我这双腿就废了。”
我一把掀开了被子,紧贴在我的身上的温度也都蔓延到了空气中,两腿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走吧,”我用一只手撑着床,慢慢地向床边挪动,下床时,因为平常的习惯,另一只受伤的手也一不小心压在了床上,霎时,伤口撕裂的痛感也从手背上侵袭到我的全身。
“嘶!”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甩了甩疼痛的手,下意识用嘴吹气的时候,那一股股气流也被纱布给拦在了外面。
赵磊连忙把我的手捧了起來,因为有伤所以他不敢帮我轻揉,因为有纱布替我吹气也是徒然。他就这么盯着我的手看了一会,随后,埋怨的眼神也转移到了我的脸上。“急什么嘛,你看看!好不容易养了几天,刚刚有点起色,又被你弄伤了。”
隔着纱布,赵磊还是像模像样的检查着我的手,顺着包扎时的空隙,赵磊也将眼睛眯成一道缝,注意着伤口的情况。“应该沒什么事,下次小心点!”
他被包成猪蹄的手捧着我的被包成猪蹄的手,两个不一样大的猪蹄叠加在一起,那种幸福感也在心头滋长。
“沒事沒事,我下次注意点就行了,”我把手抽了回來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拉着他往前走,“走吧走吧,我陪你。”
说是我在拉他,倒不如说是我在推他。当我提出要跟他出去的时候,他沒有拒绝,却也沒有欣然接受,一步一挪动的步子也极不情愿的往门的方向移动。
“一会见到他们了,你不说话就行,记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出门前,赵磊止住了步子扭头对我嘱咐道,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对我和他父母的这次见面忐忑不安。
“嗯,”我闭着嘴,用鼻腔发出了一声闷响。赵磊见我答应,也不再犹豫,打开门陪我走了出去。可这一声鼻腔的回答,却不代表嘴上的,我还是会说话,能说话就说话。
迎來了我在广州的第三个周末了,也是送走新年的第一个早晨。赵家的豪宅里,已经沒有了年的味道,住在家里的亲戚也都一个个的离开,整栋楼,只有赵家父母还有些佣人管家。
年味,是被时间所赶走的?还是被我和赵磊给摧毁的?我下楼的时候,审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想着。
前一段时间我完全都是在赵磊的房间里了,吃饭在床上,玩乐在床上,好不容易下地上个厕所,以为可以出门看看情况,却也被他领到了他房间的“专属洗手间”。
周围的环境让我感到陌生,外面跟赵磊房间简直都不是一个风格的,空气中也有股花香,却不那么自然,应该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至于楼梯上的地毯还有房顶上的吊灯,不仅高级,也显得高贵,和赵磊的简朴风大相径庭。
下楼后,赵磊拉着我径直的走向了厨房,经过客厅玄关的时候,我瞥到了赵家父母。他们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电视机的声音很小,所以当我们经过的时候,他们的注意力也都从电视上转移到我们这里。
赵磊走得快,沒有注意他们,可我在那匆忙的一瞬间却和赵父有了匆忙的对视。
“站住,”赵父的声音经过客厅墙壁的加强,传到我耳朵的时候洪亮了许多。沒有严肃,沒有愤怒,除了声音大了点,也并沒有什么多余的私人感情。
赵磊倒也听话,听到赵父说话的时候,双脚也及时刹了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赵父的下一步指示,“你们俩过來,我有话要说。”
“有话要说…”这四个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來倒也不算什么,可他是赵父,是赵磊的亲生父亲,我的第一号仇人,以至于在多层的折叠下,这句话的份量也加重了不少。
沉默了几秒,赵磊从我的身侧拉住了我僵硬的手。十指交叉,紧紧相扣,不知这是要对赵父显示我们之间的爱情,还是怎样。
从那晚的匆匆一面后,我再也沒有见过赵父的模样,从当日晕倒之后,我也沒有再见到赵母的面孔。只是短短的几天而已,他们看着就已经老了很多,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看着衰老,那种特有的富家气质还暴露无遗。
“伤恢复的怎么样了?”赵父冲着我们扬了下头,“沒什么大事,迟早会好的。”赵磊冷冷地回了一句后,也将那只受伤的手背在了身后,将我们紧握的手刻意向前挪动了不少。
“我沒问你,”赵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回赵磊话时,眉心也有丝不快,“我在问陈睿。你的手怎么样了?”
赵磊加重了握手的力气,五根指头在他的压迫下也变得冰凉。他一边暗示着我不要说话,一边主动开了口,“他嗓子不舒服,说不了话。”
这样的谎话谁会相信?听到这样虚假的谎言,赵父也慢慢地偏过头看着赵磊,警告的眼神也时赵磊闭上了他的嘴。
“还好,沒前几天那么疼了。估计再养几天就可以拆线了。”我抬起手來看了下表面的纱布,我试探性地加重了下五指的力气,也是一阵地酸麻。
“哼!”赵母轻哼了一声,眼神也继续盯在电视机内热播的狗血剧情中,双手抱在胸前,贵妇的样子一点都沒改变。
“既然好得差不多了,你们就赶紧走吧,该去哪去哪。我这里不是善堂,也沒工夫照顾你们俩。”赵父倒也爽快,直接就说出了他的目的。一边说还一边甩着手,再配上厌恶的神情…我和赵磊俨然就成了他所惧怕的瘟星。
赵磊正准备开口,我抬手止住了他,“小磊也快开学了,也该回去了。你放心,明天我们就走,不再耽误了。”
赵父点了点头,又继续对赵磊说道,“记住,走出了这个家门就跟我们赵家沒有一点关系了,以后也不要跟别人说你认识我们,我丢不起那个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在赵父停顿的时候,赵磊插了一句,“以后你们是死也好,是活也好,都跟我们沒有一点关系了。上次你被匕首扎的伤,就当做是还我们养了你这二十几年的恩吧!”
这样的断绝方式有点奇怪,不过,这样平淡和平的方式确实要比打架争吵好很多…
☆、第二十九章 永远离家
离赵磊开始的时间沒剩下几天了,我和赵磊的伤还沒有痊愈,顾忌着开学报到,还有赵父的催促,我们也只能离开。
來的时候,就知道会是不好的结果。可能会被打,可能会被骂,被赶出家门也是有可能发生的。果然,经历了这些之后,更加的确认了当时我猜想的正确。
开开心心的來,失失落落的走…对我们來说,这就是爱情保卫战最好的结局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开始收拾行李。赵磊手上的伤要比我重,我说让他休息,他却不听,非要抢着做,还把我挡在了一边,看他用一只手來折衣服,一只手去整理行李箱的东西,还真有点杨过的味道。
走出赵磊房间的时候,一丝隐痛勾回了我的眼光。这是赵磊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以后他再也不能回來了,“你屋里的东西都不要了吗?”我指着房间里他的一些收藏问道。
听赵磊说,那些是上中学时,他的同学送给他的礼物。他平常不怎么喜欢收藏,但这些礼物的意义非凡,所以他才会保留下來。
他也放下了手中的行李箱,转过來对着自己的房间做最后的告别。“不要了!这家里的任何东西我都不能带走,包括它们。”赵磊故作轻松的回道,只不过被他强行拉起的嘴角还是被他的伤感给拖了下來。
这房间对他來说,就像是住了十几年的牢房。里面装得是他的痛苦,是他的快乐,是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出狱自然是个好事,代价却是要剥夺曾经一切美好的回忆。
房间还开着窗户,一阵风吹过,那盆已经干了的盆栽也在寒风中摇曳,叶片本就不多,现在也显得更加光秃秃的,“那个盆栽应该可以拿走吧,我们把它带回去种吧!”
我径直的走向窗台,而这段路却显得漫长,像是走不到头的奈何桥,每走一步,心里都会对赵磊所舍弃的回忆多一丝牵挂,当我走到窗边,拿起了那盆干枯的盆栽时,两只脚也已经长在了地板上,怎么都抬不起來。
“但是它已经死了,能不能种活都还是一个问題,”赵磊嘴上推脱着,眼神却在挽留,他也想从他的过去中带走一些东西,而这已经枯萎的盆栽,或许就是他唯一可以带走的。
我凑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不到丝毫生命的味道,只有残余的几缕芬芳,“沒关系,当做纪念也好。”我捧着花盆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
下楼的时候,赵家父母正在吃早饭,旁边还站在他们家的佣人。看到我们从楼上下來,他们沒有丝毫反应,抬起的头向我们投來的眼光也陌生、寒冷。
也是,赵磊已经不再属于这个家了,又有什么好脸可给的?赵父不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已经算是宽容的了。
“咕咕…”行李箱的轮子发出的声音打破了他们吃饭的平静,从垃圾箱旁捡回的箱子跟他们高贵的饭桌就是两个不同文明世界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