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冯臻起得有些晚,一看都要八点了。
原本想着睡一觉就会好很多,结果一起床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一架,全身暖烘烘的,感觉呼出的气流都是热热的,尤其昨晚一夜没睡,早上又才眯了几个小时,一下床简直就是头重脚轻,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去。
“哥,哥,你起了吗?妈今天去小舅家帮忙去了,爸爸也出门了,让我赶紧叫你起床,午饭还没下米呢,”冯小弟在外面拍门,一手捏着个剥好的煮鸡蛋,一手大力的拍着结实的木板,嘴里嚼着还不忘在那儿大喊大叫的。
冯臻揉着沉重的脑袋有些晕晕的,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了,”一出口,才知道自己那带着鼻音的声音粘粘糯糯的,软的没有一点力度。
好在冯小弟也没在意,只是在门外应了句,“哥你起了就去吃饭,我去上学了。”就吧嗒吧嗒的小跑着出门了。
摇摇晃晃起来洗脸刷牙,等他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冯爷爷正在院子前边扒拉着他那成堆的玉石,都是他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其中不乏有一些放到古代也难得一见的极品,都说玉养人,冯爷爷索性也选了个寓意很好的佛像玉坠给王家小舅送去。
“孙,孙,起了呀,”冯爷爷一看到自家大孙子就要拉着人一起谈论要将哪个给王家小舅送去,只是冯臻深觉自己身上这不太正常的热度会让冯爷爷发现,只是侧身躲开,扯着嘴角,硬梆梆的回了个不太自然的笑容,“选个好看点的就行,中午爷你自己下米,我有点事,晚点回来。”
冯爷爷点点头,颠着步子又往回走,只是走了两步转头看见冯臻朝门外走去的身影,又急忙问道,“去哪儿呀,你还没吃饭呢吧?”
冯臻朝后摆摆手,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一点,不至于倒在半路上。
他是在离家有点距离的小诊所打的吊针,那里位置有点偏,平时倒也没什么人去,诊所里面只有一个赤脚大夫,就是老话常说的那种没有医师证的黑诊所。
不过,冯臻既然会想着来这里也正是因为这里少有人来,所以他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来看病,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冯臻对父母一向孝顺,就像他心里即便再不耐烦还是会听妈妈的话,努力做到学习认真,对人有礼貌这样在他看来很无聊的事情。
就是平时和人打了架,一般也都是自己偷偷溜到这里找人治疗的,反正光冯爷爷给他存着的小金库就足够他的平常花销了,一回生二回熟的,他对这家黑诊所倒是熟悉得很。
中考过后的时间与之前的争分夺秒相比更显漫长和空洞,冯臻趁着家人忙得不可开的时候,好好偷了会儿闲。
他在黑诊所待了很久,直到傍晚四五点的时候才慢慢往回走,他的烧已经退了下去,那个赤脚大夫还算有两下子,对于推拿祛瘀也十分拿手,虽然将那淤青揉开之后显得更可怖了,但好歹身体能够舒服点,冯臻便觉得那钱花得值了。
一路往家走,隔了老远他就看见一直侯在自家门口的蒋立坤,眼神一冷,冯臻掉头就走,路上碰见常威拎着一只不大的小桶从河边回来,两人打了招呼,冯臻索性就拉着常威绕了一大圈往他家走。
常妈妈是个小学老师,教的是六年级的学生,听说现在要准备升中考,这个时间段大概还是要给学生补课的,常桂则是跑到隔壁村做小工了,来回就要三小时路程,想着要把活儿都做完,所以,常威家现在只有他和他奶奶在,冯臻去他家躲着倒也方便。
常奶奶年纪已经很大了,满头花白,脑子有点精神失常,是一种类似与老人痴呆的症状,经常会忘了自己手上正在做的事情,往往就有那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只是幸好老人家本性善良,对谁都是温和慈爱的,相处起来倒没有想象的闹腾与不和谐。
常威家带有小阁楼,地方并不比冯臻家宽敞,但胜在收拾的挺干净,布置的也很温馨。
冯臻让常威小心避开蒋立坤,替自己向冯爷爷转达他的意思,告知他今晚不回家吃饭之后,就绷着脸亲自下手帮着常威做饭,晚上常奶奶只喝了点清粥就颠颠的拿着张椅子去别人家的院子闲聊去了。
常威拉着冯臻在小阁楼上面俯瞰周围景色,当然,最先入眼的还是那死守着要等冯臻出现的蒋立坤。冯臻看着出神,但是脸上的神色并不见缓和,反而带着股冷冰冰的感觉,让旁边的常威有些莫名其妙。
“你嘴角上那伤是蒋立坤打的?”常威看看冯臻,又看看下边那死梗着脖子不肯走的蒋立坤,心里叹了口气儿,刚才他虽然没怎么搭理他,但还是能够注意到蒋立坤身上那毫不掩饰的青淤伤痕,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剧烈摩擦和挣扎所造成的。
只是,想想之前两人相处的情形,再联想起蒋立坤对冯臻那爱护宝贝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想想两人会撂爪子打架的模样。
冯臻在常威家待到很晚才从那隔墙翻过去,跑回了自己房间。他知道蒋立坤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但冯臻从来不会给他靠近了解释的机会。
第二天他就收拾了衣服带着冯小弟滚去他外公家了,带着他那一身看得不怎么出来的伤。
这次的满月酒办的相当隆重,甚至比那些小子的满月酒规格还高,但是王家人心情高涨,这么多钱投进去半点不心疼,冯臻和人打架的事儿到底没瞒住,给冯妈妈绷着个脸训了好半天,才让他出去帮忙。冯臻对此表现的相当坦然自在,原本他就没想真正瞒得死死的,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儿。
满月的酒席办的挺大,冯臻要帮着端菜上桌之类的,白天忙活来忙活去,腿都要跑断,冯小弟倒是欢腾,跑哪儿都能兜一兜的零食回来,蹦蹦跳跳的实在是精力旺盛,到了晚上,冯臻难得有了休息的时间,被安排去看着他的小表妹。
小舅妈将小孩放到他面前让他看管的时候还与他打趣,“我这还不容易生个姑娘出来,我嘛,要求也不高,只要能有阿臻一半的好看,等她以后长大了也就不愁嫁了,哈哈哈…..”
旁边人跟着起哄笑闹,冯臻一概不理,只是俯身戳了戳小孩子软软的脸颊,难得神情温柔的弯了嘴角,岂不知他这一躲,却叫某人焦头烂额的一通好找。
家里人都知道冯臻和蒋立坤打了架,对于冯臻有意避开蒋立坤的心思亦是十分体谅,所以,对于蒋立坤屡次问及冯臻行踪的时候就不免有些遮遮掩掩了,被闹急了,冯小弟就干脆抄着大扫帚开始赶人,说话也就更加不客气了。
冯臻这一躲就是差不多一个月,王家的地方宽敞,兄嫂妯娌之间的关系也不错,算是关系难得极其和睦的一家子,至于那些小心思就不必提及了。
王外公对于冯臻一向偏爱,听说他要在娘家住上一段时间就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了。他的儿子孙子不少,但是少有像冯臻这么和他脾气的,个个心野志高的也看不上这做屠户的行当,平时没几个愿意跟着他到处买卖牛羊,宰杀畜生。
住到王家之后,冯臻就跟着王外公一起摆摊卖牛肉,帮着收钱算账,回家了就替代小舅妈看着小表妹,偶尔也拿煮得烂烂的小米糊糊喂她,日子不咸不淡的倒也容易打发。
蒋立坤在找了几天之后也看出冯臻故意躲着自己的意思,他有些气馁,又觉得很不甘心,在家里闹了几顿脾气之后就被他父亲给扔部队里训练去了,临走,借着有难同当的借口还把赵叙也带上了。
又是高中即将开学的重要时刻,蒋立坤终于被蒋妈妈召唤回家,赵叙家里有点事儿,所以比他早几天回了家。
蒋立坤是个能吃苦的,对于那些高难度的训练更是适应力强,蒋爸爸将他放到部队里反而更加让他如鱼得水,在冯臻那里讨来的郁闷和烦躁让他在训练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宣泄,等到他和部队里新认识的那些兵痞子笑闹着打招呼告别的时候,他还能挤眉弄眼的和他们吹哨子。
回去是蒋家的警务员开车来接的他,蒋立坤这这段时间里变了很多,原先那种利剑出鞘,锋芒必现的张扬已经收敛了很多,短短的寸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利落整洁,但是他只要那么歪坐着咧嘴一笑,身上那股痞子气息反而更浓厚。
经过市里的时候有点堵车,蒋立坤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旁边的警务员闲聊,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看向窗外。
外面车水马龙,来往的人流额多,尤其现在堵车,有些不耐烦的司机就开着窗口在那咒骂,蒋立坤左瞧瞧右看看,盯着那不远处的一个围起来的小花圃出神,那白白的小花迎风招摇,他有些心思恍惚的想起,似乎那人以前说起他挺喜欢这种花来着。
不就是白色野花嘛,有什么好看的,蒋立坤撇撇嘴,无声嘀咕着,但是心里却又觉得满腔惆怅,只是他眼角一瞥,却是看见了一个他找了很久都不曾见到的人,急忙就转头叫警务员开车门,“快,快开车门,我有事。”
他的动作催的急,看警务员还想问他的模样,干脆自己动手按了按钮将车门打开,趁着现在堵车,索性就跃过横栏自己跑过马路去,惹得后边的警务员急忙喊道,“坤哥,你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