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从吴家出来,吴楠就一直在沉默,沈静瞻识趣的没有开口。
路上,吴楠接到一个电话,她刚才交代下去要查问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眼看乌沉的脸色愈发狰狞起来,吴楠全身绷紧,整个阴沉的情绪无可抑制地笼罩在周围,摁掉电话冷笑,“呵,现在那些阿猫阿狗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什么人都敢到我妈面前蹦达……”
沈静瞻伸手捏了捏她紧绷的手臂,眼看前面淡淡道,“晚饭还没吃吧?我给你做点冬瓜汤下火。”
吴楠反握住那搭在手上的五指,眉目低垂,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沉默。
两人的相处越长,吴楠就越知道这人的可贵,心里的郁气被悄无声息地安抚下来,吴楠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靠在座椅上,望着前方怔怔愣神。
从部队里一刻不停地赶回家里,吴楠到现在都没喝一口水,全身的疲惫和姚玉姿被人设计气晕倒的愤怒,让她压根就想不起吃饭这茬儿。
进了屋,吴楠歪躺在沙发上,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电视里播放出来的新闻,耳畔是厨房里时不时响起的锅碗瓢盆碰动的声音,在这空寂已久的大房子里回荡着让她安心的暖黄灯光。
电视里的节目来回变换,最后又从黑白雪花那里转回最新新闻资讯。
“……x月x日,本市郊区某块地皮最新开发,此次竞标规模宏大,比之从前更有魄力,继此次竞标获选,已经连续三次竞标获选的杨氏地产风头最盛,本报记者有幸得以采访杨氏地产总经理……”
“杨经理你好,这次竞选地皮,众竞标者来势汹汹,请问你们对这次竞标有没有信心……”
杨氏地产的代表是杨世平,如今的杨世平西装革履,相貌斯文,气质彬彬,面对镜头他表现的很有自信,“当然,杨氏地产此次准备充分,将持续以往的好运气,以现在最新最充沛健康的精神面貌去迎接更广阔的天空,相信这次竞标我们杨氏地产将锐发向前,勇夺四连冠。”
……
嗤。
吴楠啪的关上电视机,将手里的遥控器扔到玻璃桌上,手指习惯性地往口袋里一掏,下秒却是强制忍住,手指僵滞在半途……
切。吴楠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忙忙碌碌的厨房,对自己莫名的心虚很是不屑的比了个中指。
自打和沈静瞻住一块之后,她现在极少碰酒,烟也没怎么抽了,至少在沈静瞻视线范围内她是绝对遵守他的规矩的。两人相处,必须相互迁就包容,吴楠自知自己脾气并不算太好,但是时至今日,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是真的有在考虑是否以后也要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
被给予了太多,所以才好忍不住心虚,忍不住想要对那个给予者好一些。
晚饭是冬瓜排骨汤,牛肉炒芥蓝,青椒笋丝,还有一道香辣茄子煲。
芥蓝菜放嘴里咬着生脆,吴楠磨着后槽牙使劲儿咬,埋头苦吃,沈静瞻倒是意外的没像平时那样笑眯眯地和她唠嗑。
察觉到沈静瞻的沉默,吴楠难得分神从饭碗里转移目光到他身上,“怎么,吃那么点饱了吗?”
沈静瞻静静看着她的眼睛轻笑,探着身子伸手擦拭她嘴角的米粒,轻轻摇头,略带试探的问,“我是觉得阿姨……我是说,阿姨平时情绪怎么样?有没有……自虐倾向?”
咣--,吴楠放下筷子,不自觉坐正身子,严肃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沈静瞻其实并不是很确定,作为一个拥有职业道德的医生,在没有得出准确诊断结果之前,是轻易不得随便和病人或者病人家属透露或表露病情,但是吴楠并不是别人,所以他才显得这般犹豫不决,“我刚才进阿姨房间看望她的时候,发现垃圾桶里扔有一个塑料瓶子,这种药片隶属德国出产,是……用来抑制精神疾病的,例如……忧郁症。”
忧郁症,忧郁症……忧郁症?
脑子里盘旋不去的三个字眼无端端让吴楠觉得火大,姚玉姿是个绝对贤良淑德的女人,她这辈子最大的心病也不过是吴秉德曾背着她找了个女人生了个私生子,但作为一个出生军事家庭,敢于追求爱情,维护自己的家庭的女人,吴楠能健康长到现在,姚玉姿可谓功不可没,自然算不上是一个心思纤弱敏感,容易被生活的挫折给打压得抬不起头的女人。
吴楠是绝对不愿相信姚玉姿患有忧郁症。
“这只是推测,”沈静瞻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妄自下了结论,只是,那瓶子既然会出现在姚玉姿房间内,相信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点吴楠自然知晓。
要说个缘由,今天姚玉姿出去这趟,那罪魁祸首不就有了吗?按照报社记者那脑回路,准得报导说姚玉姿心里嫉妒成狂,亦或者被某三气了得了忧郁症……接踵而至的便是姚玉姿‘发疯’的消息。作为吴家当家主母,若是姚玉姿发疯,必将影响到吴家的脸面,被束之高阁形将必然。
当然,以上是吴楠自己在脑海里复合重现的阴谋论。
吴楠心里一一二二的揣摩清楚,面上的怒气也便消散了些,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平缓一下心情,垂眸思索着,兀自出神。
“这事儿我会帮你查清楚,你别担心。”沈静瞻声音低沉,在漆黑的夜带着股让人安宁下来的沉静。
两人肩并肩靠坐着,在沈静瞻愈靠愈近的时候,吴楠也觉得这夜色惑人,气氛实在太好,当即捧着人脸吧唧就给亲上了。
过了会儿。
……再过了一……大会儿。
“哈哈哈哈……”吴楠突然笑场了。
沈静瞻一脸黑线。
“哎哟,你摸着我痒痒肉了,哈哈……哈哈……”
沈静瞻扶额,叹气。
好事多磨,这对小男女还有得折腾呢。
相比起吴楠这种天然破坏气氛的女王,赵叙不得不说余珊珊的性子可比吴楠要温柔的多。
但是软钉子也碰得不少。
相较于吴楠的直来直往,余珊珊更倾向去循循善诱的军师和贤内助,她不会当面指责你什么,但是到两人独处时,其中的弯弯绕绕全剥了干净地直接摊到你面前,让你连个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赵叙最近卯了死劲儿琢磨海关报税的新‘业务’。
赵家两代从政,现在到了赵叙这代,不出意外赵叙势必要走上前两代人为他铺设的道路,而赵叙现在的所需要的则是努力趁自己尚有余力,为以后的政途多添一些筹码,
童仁华在海关任职,现职位为正处级督察,依靠童家在京势力,以及赵家这么多年来暗地里埋下的隐性人脉,只要不出什么大差错,三年之内有望局级高职。
这年头,进出口报税是油水捞得最多的,只是敢经这套门路,关系硬实,资本雄厚,当然,关键还是要你顶得住有关方面的压力,这钱你才能吃进嘴里。
赵叙所在院系大多是专攻金融的,以他的人脉背景,能以学识平辈相交的不少,但是那种真正拥有真材实料的实用性人才方是赵叙最为青睐的。
招徕了一批实用性人才,赵叙现在手上能动用的资源不多,但是要办起一个海关报税公司还是有能力的,这时候那帮人也便派上了用场。
中午约冯臻一块吃午饭的时候,沈清毫无意外跟着一起来了。
赵叙的神情略忧郁,他觉得他有些事儿妈,优柔寡断,简直神烦。
“咳,沈清来了啊,一块吃吧,”赵叙颇有些口不对心的勉强扯起笑脸招呼着,那小眼睛一会儿瞅一眼冯臻,一会儿瞄一眼沈清,粗眉毛一耷拉,老惆怅了。
余珊珊瞥了眼旁边的赵叙,不知道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原本的三人聚会变成四人聚会,角落里的位子一下满当起来。
冯臻有时候神经敏锐地让人心惊,但有时候神经粗矿起来真让人想哭。
反正赵叙那点婆婆妈妈的小心思儿他是半点没察觉出来,当然,亦可说是他从来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自然不做理会。
“你那报刊弄的怎样了?”桌上气氛有点奇怪,赵叙戳着筷子没话儿找话儿。
“还行,”冯臻最近盯上了校内最为弱项的校园报刊,“回头到学校后勤处办理一下手续就行。”
说起这事儿,沈清这段时间和冯臻走得愈发近,便也是因着这缘故。
沈清是金融系里的高材生,原本赵叙也是想要招徕她的,奈何这姑娘一心向着冯臻,一听冯臻有打算自己办个报刊杂志的想法,自己就颠儿颠儿地跑过来,主动包揽了一切繁琐后续,废话一句不说,天天就使劲儿在冯臻面前晃悠。
也不怪赵叙心情那般复杂,这是撬他铁子墙脚的节奏啊!
倒是余珊珊听到冯臻将他的计划娓娓而谈,很是感兴趣,“校内的报刊普遍千篇一律没新意,阿臻你要真要办,打算走什么路线的?”
冯臻低眉轻笑,从资料本里抽出一叠报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墨香,俱是规规整整排列整齐的英文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