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燕清黎不想再听她说下去,直觉告诉她那绝对比话本中的场景要更加让她面红耳赤,她转移话题道,“春粟等你好一会儿了。”
秋兰溪:“也不差这一会儿。”
第60章
燕清黎当了五年的太子,五年的时间,庆和帝身体依旧健朗,健朗到让众人都觉得他曾经的大病不过是做的一场戏,就为了推他最喜爱的韶光公主上位。
当然,也有人认为,他没准是打算熬死燕清黎,再推个孙子上位。
但秋兰溪知道,实际上庆和帝还在位,只是因为他镇的住场子,有许多事,太子可以做,皇帝也可以做,但想要一件事做起来还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就只能两人一起做。
庆和帝身上的光环,让他几可媲美在世圣人,有他压阵,什么不合理的事都不会闹起太大的乱子来。
所以当燕清黎将一份女子的名单交给她时,秋兰溪就立马明白,为什么她非要庆和帝活着了。
第一次女子科举,是在燕清黎当上太女第二年,范围也很小,只有京城众人参与,被录取的人选更是只有十个,其中八个都是内定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这种开先例的情况,总得给支持的人一点好处,不然人家凭什么支持你?更何况,不给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几个名额,他们脸上也挂不住。
不过虽然暗箱操作的手段不少,但至少这个先例一开,自然也就能顺理成章的举办第二场、第三场。
入选的女子,尽皆被归入了少府,成了秋兰溪的手下。
上位者需要平衡,而秋兰溪不需要,她一斗起来,比起燕清黎,他们也必然会将更多的视线放在秋兰溪身上。
毕竟燕清黎虽然可能会影响未来的子孙后代的前程,动摇如今社会上最底层的规则,可说到底,那也是以后的事,但秋兰溪的存在,影响的却是他们自己的利益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看重其它大过自己的。
人是学习动物,秋兰溪的存在是一定会促使女性觉醒的,她跟燕清黎不同,有庆和帝压阵,朝臣奈何不了燕清黎,所以他们可以把她捧得高高的,说她是开国皇帝亲自选择的继承人,说她是神仙下凡,总之,就是让她变得高高在上,你想效仿?你觉得你有那个能耐吗?你是神仙转世吗?
可秋兰溪不同,朝臣绝不愿意去捧她,因为他们想把她驱逐出朝堂,这注定了他们不会给她戴高帽,可不戴,自然而然就会让很多女性生出些许异心。
秋兰溪相信,绝不是所有女性都甘心接受自己如今的命运,她们幼时或许也曾疑惑过,为什么哥哥/弟弟能去书院,而她们却只能呆在家里。
为什么他们能随意上街,她们却只能看着。
这些疑惑或许长大了仍然存在,或许随着长大逐渐被掩埋,但它们存在过,就不会消失。
五年的时间,足够秋兰溪经营好这份力量,也足够让朝臣对她恨之入骨。
毕竟她自己抢他们的功也就算了,还在带着别人一起抢。
庆和帝可不在意这些,见局势已经稳固,几个老狐狸不用他出手便也能老老实实,便大手一挥,退位让贤了。
这着实有点出乎众人意料,自古以来,鲜少有愿意退位的皇帝,多数都是皇帝自己老死或是被逼,才愿意让出自己死死拽住不肯放手的东西,像庆和帝这样明显还能再活不少年却愿意退位让贤的,着实少见。
但庆和帝金口玉言,朝臣自然不会不从,毕竟说到底,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燕清黎在监国,退位不退位,其实差别都不大。
对燕清黎来说,这却是意义重大,太女终究只是太女,头上有人压着,很多事终究做起来有所顾忌。
燕清黎的登基大典进行得很顺利,也很繁复,不过这些都不是朝臣所在意的,比起上一任太子在这个过程中所遭遇的责骂,庆和帝显而易见是对燕清黎极其满意的,所以谁都没有怀疑过燕清黎以后会登基不了,只是时间长短的差别罢了。
故而他们更关注的,反而是燕清黎登基后所发布的第一道政令,这代表着新帝的政治主张,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跟他们切身相关的。
谁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燕清黎上位后颁布的第一个命令,竟然是册封皇后。
那道圣旨充斥着各种溢美之言,由于夸赞得太过理所当然,大家忍不住怀疑,这是陛下自己写的,毕竟,除了她,谁眼中的秋兰溪会是这副形象?
但众人对此保持着沉默,毕竟有没有私情,虽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出来,可看得久了,再怎么也是会有端倪显现的。
只是大家都默契的没说而已,反正大宁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皇帝跟朝臣眉来眼去的事迹,如今只不过是将男人与男人变成了女人和女人罢了。
不过没有人去反对这些,说到底,他们巴不得秋兰溪入主后宫别在朝堂上蹦哒了,少了她,朝堂上的娘子军就少了最重要的主心骨,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只是第二天,看着来上朝的秋兰溪,他们绷不住了。
你特么不都接旨待嫁了吗?怎么还来抛头露面?
但他们又很清楚,秋兰溪能出现,燕清黎肯定是不可能不知情的,所以表面上一切和平,然而一下朝,立马一群人就去找了太上皇。
可惜,庆和帝是个很清醒的人,他退位后,就不会再去插手朝廷中的事,更何况,他退位了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了,秋兰溪说服了他。
庆和帝爱才,因为他从小文才并不出众,人总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更在意一点,他的军事素养不差,曾经也曾御驾亲征过几次,若不当皇帝,也能成为一个极好的将军,但他却不可能成为一个文道大家。
因为他在这方面,确实没天赋……
但这有什么关系,他能让那些文采斐然的学子都恭恭敬敬叫他一声老师。
其实每一次殿选的学子,都是天子门生,但那种学生更多的不过是个□□,庆和帝想要的也不是这种,毕竟那些殿选的学子就算出来了,难不成还真敢叫他一声老师不成?
可现在他不是皇帝了,那自然可以,他甚至还能在学生面前快乐说我这一辈子最喜欢的不是我当皇帝时的那些日子,而是我现在坐在这里教你们的时光。
所以庆和帝退位后,扒拉了一下太妃中的才女,快乐的带着她们进了自己早已选择好地址准备开的书院住了进去。
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秋兰溪觉得她只是帮太上皇认清楚了自己的内心而已,对庆和帝这样的人来说,离开了自己的事业,内心必然是会空虚的,以免他退位后还忍不住关注朝政,她自然得给对方找点事做。
庆和帝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只当皇帝青史留名那有什么意思,以后读书人里都照样得称他为圣人!
因此秋兰溪很清楚,太上皇不会管燕清黎做了什么,只要她没把大宁给玩坏。
唯一心情不好的,也就只有朝臣了。
可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看法,秋兰溪更不在意。
说到底,他们关注皇帝的感情,真的是因为皇帝吗?
他们见不得皇帝过于宠爱哪个后妃,他们会骂那个后妃是妖妃,是祸水;可如果皇帝宠爱皇后,他们同样会骂皇后善妒,不懂分享独得恩宠;更见不得皇帝看重内侍,骂他们是阉党,归根结底,只是因为皇帝最看重的不是他们。
只有这样,皇帝的行为才会被宣扬成佳话,落得个令人艳羡的美名。
然而秋兰溪两个都占了,可不就是找骂吗?
皇后的册封典礼极为盛大,更有违祖制,因为既没有戴盖头,更没有老老实实在屋子里等着燕清黎回来,而是跟燕清黎一起出现在了台前,等场面话说完了,才与燕清黎相携离去。
燕清黎帮她扶了扶脖子:“重不重?”
“还好,反正也就只来这么一回。”她们没有坐步撵,相携走在皇宫里,这是一座更大的牢笼,但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都始终照得进这里。
燕清黎侧首看了看她,她的妆容明艳,看起来却并不盛气凌人,但却很好的淡化了她长相天生带着的那点易碎感,月色温柔,她也温柔。
她看着高高的宫墙,轻轻问秋兰溪:“你觉得我待你好吗?”
燕清黎不会问你喜欢我吗之类的话,那没有意义,因为这并不能左右什么,她也不会对秋兰溪完全坦诚,总有人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将自己的一切好与不堪都展露在对方面前。
可那样一来,自己是舒服了,难道对方就一定也会觉得高兴吗?
所以她只会问好不好,当你自己成为了她心中对她好的人,谁又会舍得离去呢?
秋兰溪不禁笑了一下,反问:“怎么不问我对你好不好。”
秋兰溪想,大约是不好的,她很任性,更不愿意牺牲自己,在这个时代,在掌权者眼中,她永远都是过错大于优点,就像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燕清黎身上无法抹去的唯一的、最大的污点。
而燕清黎,只是在忍让。
“很好,”燕清黎看着她,心跳加速,缓缓道,“你是我心中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