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别说王爷们了,大臣们都觉得自己要疯了,怎么会是韶光公主?!
她是公主啊!
若是庆和帝没有露面,他们还能说是燕清黎自作主张,可问题是庆和帝他亲自露面了!他想做什么?他疯了不成?!
然而庆和帝似乎不知道自己往朝堂上丢下了怎样一个炸-弹,消息一宣布完,就施施然退场了,根本不给众人反对异议的机会。
这种耍无赖的做法,庆和帝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毕竟他对朝堂的掌控已经不需要让他不顾脸面做出这种行为,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能做了。
而他这一做,朝臣也只能干瞪眼。
但谁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等一个月之后庆和帝重新上朝,他们绝对不会再任由庆和帝就这么糊弄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除非,在这一个月期间,燕清黎拉拢到足够多的支持者。
可这是很难的,因为朝堂的局势在这一个月期间不能有太大的变动,名义上是监国,决定权却还是在庆和帝那儿,但燕清黎监国是因为太子造反,这就让一些位置被空了出来,给了她可操作的空间。
这是燕清黎故意设计的,还是庆和帝早料到的。
秋兰溪不清楚,站的高度不一样,有些东西她是很难预料的,她只能肯定,庆和帝给了她这一个月的时间去操作周旋。
或许是因为朝臣都还是懵的,或者是因为他们判断不出庆和帝在这件事上的决心究竟如何,因此一场朝会勉强还算得上是比较平和的。
嗯……反正在秋兰溪看来没有人当场撞柱自-杀反对就已经是平和了。
燕清黎大抵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下朝时,并没有因为满朝的反对声而心生不悦,她隔着衣物握住秋兰溪的手臂,一点也没忌讳周围目光:“怎么不等我?”
秋兰溪眨了眨眼:“你不忙吗?”
燕清黎看她一眼:“不差这一会儿。”
对朝臣来说,哪怕庆和帝已经下令了,他们短时间内也是没法接受这一切的,而且近期确实并无大事,燕清黎晚一会儿再去处理也没事。
更何况,她不可能在庆和帝的地盘处理,那些机要文件在庆和帝下令后,会直接转送到公主府去,她也确实不需要留下。
秋兰溪哦了一声,说实话,她是有点意外的,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她以为对方会先把事情处理好再来找她呢。
把自己跟野心家的事业相提并论,是一件很自取其辱的事。
上了马车,燕清黎便将秋兰溪抱在了怀里,她歪了歪头:“怎么了吗?”
燕清黎沉默了一下:“没什么。”
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找到庆和帝时,他看上去很平静,燕清黎原本就是猜测过他究竟知道了多少的,虽说人到了一定年龄,从身体到思想都必然会开始向下跌落,区别只是在于是缓慢滑落还是极速坠落而已。
可他太冷静了。
冷静到让燕清黎觉得,他仍然还是在赌,拿他的儿女们去赌,这一刻,她突然不能肯定,他究竟真的是最近才发现的她的心思,还是在老师惋惜她不是男儿时,就窥见了她的不甘。
但这又不重要,难得糊涂。
他愿意相信他的女儿在权利与感情之间选择了后者,所以他愿意为了这份感情披荆斩棘;她也愿意相信她的父皇只是单纯被她的言行所打动,所以最终妥协。
至于真相如何,那重要吗?
不重要。
不清醒的人才会在乎对方的感情是真是假,她只在乎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有没有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她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劝导。
燕清黎抚摸着她浓密而乌黑的头发,秋兰溪仰头冲着她笑,敏锐地察觉到她心情大约不怎么好,就像是早已预料到的事实真的已经上演了,可有些时候,当事人其实反而希望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打破自己的自以为是。
她思索了一下,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轻声说:“清黎。”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廓上,带着些许痒意,燕清黎看着泄进马车的光,发出轻轻地疑问声。
“不如我们庆祝一下?”
燕清黎僵了一下,她曾在马车上吓过她,却不曾真的想过要在这种环境下做什么,仿佛下一瞬便会暴露。
更别提,以公主之尊做这种事被发现,和以‘国本’做这种事被发现,那完全是两回事。
所以她沉默下来。
秋兰溪并不是只管自己开心不顾别人感受的人,每个人格健全的人都会厌恶自己被别人抓在手掌心里,只能可怜兮兮的祈求着对方居高临下的垂怜。
所以她需要去试探,去确认,去掌控。
她攀着她的脖子,眼眸蒙了一层迷离的水光,她轻轻呼唤:“清黎。”
燕清黎偏头看她,轻皱起眉,语气听不出多少起伏:“坐好。”
秋兰溪无辜看她:“你把我抱上来的。”
燕清黎一滞,她微微偏头,于是秋兰溪心满意足的贴了上去,她肆无忌惮的亲她,帘子偶尔掀起泄露的阳光照在燕清黎脸上,她垂着眼帘,指尖不禁微微蜷缩起来,牙关紧闭。
可秋兰溪不甘于这样的浅尝辄止,指尖在她后颈打着圈,最终插-入发间。
她如墨般深邃地眸子注视着她,最终低下眉眼,顺从的张开了嘴,由着她在这样的场合下胡闹。
车轴滚动的声音如此清晰,她眼睫湿润,咬着从秋兰溪手上摘下的檀木珠,轻轻抽着气,阳光落在她光滑柔韧的肌肤上,让她下意识蜷缩进光照不进的阴影中,一道又一道的浪潮拍击着海岸。
缓慢行驶地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门前,却迟迟不见有人下来。
“殿下?”
燕清黎没有理会,她低头抚平衣服上的皱褶,面容平静地走了出去,代表庄重威严的朝服板正,谁都不会瞧见,她衣袍下的凌乱。
秋兰溪从容淡定地跳下马车,燕清黎抬手接住她才收回手,侧首吩咐冬雪:“让他们把文书放在侧殿。”
“是。”
燕清黎微微颔首收回视线,从秋兰溪身边走过,她低了低头,忘了被取下的黑檀木手串被她不动声色的塞了回来,浸润了些许水光的珠子光滑更加沉静,秋兰溪重新戴回手上,不禁笑了一下。
她们都在清醒着沉沦。
第57章
代皇帝监国其实并不是一个多好差事,因为所能得到的权利看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却没有一件是能完全握在手里的,可事却有一大堆,稍有差池,所有的努力便都会被否决。
但至少监国却能给当事人一个学习、了解各个衙门的机会,不夸张的说,就算监国结束燕清黎当不成太女,仅凭这段时间的了解,她以后造反都能顺利上三分。
毕竟身居高位和总揽全局,本质上来说还是有差别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燕清黎就能在这其中有多少可操作的余地了,她每日必事无巨细的向庆和帝呈报自己处理政事的结果,顶多在其中施加些影响,但这些影响能不能同意,却还得看庆和帝。
秋兰溪一开始是不太能理解燕清黎的做法,不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汇报,而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头上有个‘爹’,但后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虽然燕清黎可能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哪怕离了庆和帝也能登基,但没有庆和帝亲自作保,终究还是属于得位不正的范畴内,到时大宁肯定不得安宁。
然而如今大宁最需要做的却是休养生息,换个寻常的时代,燕清黎估计是不会有那么多顾忌的,可如今不同,她想要皇位,同样也不想大宁再掀起纷乱,毕竟这是一个透支了国力才打了胜仗的国家,将近五十年的战争,才结束几年?
若是再出现问题,大宁可不会再有一次能逆风翻盘的机会了。
秋兰溪觉得,也或许是这个原因,庆和帝才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燕清黎?
他是个利益为先的人,如果有利可图,他能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不拘小节得多,譬如福王那个皇室专用背锅侠,秋兰溪也研究过他的生平,目测小时候没少给庆和帝背锅,不然哪怕他身有残疾,他也不应该能得到仅次于燕清黎的盛宠。
因为如果庆和帝对燕清黎还有几分真情在的话,那他看向几个儿子的眼神,真的就像是在挑剔放在橱窗里的一个个商品,在衡量哪一个表面光鲜的同时还能用得更久。
一月之期要结束的前几天,庆和帝将秋兰溪召进了宫。
“臣拜见皇上。”
“嗯。”
庆和帝不叫起,秋兰溪就跪着,她已经很熟练了,反正庆和帝连骂她滚出去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并非没有顺毛摸的能力,但很奇怪,她就是想在别人的底线边缘反复横跳,归根结底,没办法反抗,但同时又看对方不爽。
“朕其实很满意你,”庆和帝口吻平淡,“大宁朝堂上,也就你敢说真话。”
庆和帝并非常人所想的那么有容人之量,他只是很清楚,一个人如果耳边只有夸赞的话,那很容易就让人认不清自己,只可惜,他们的立场比庆和帝想象中的还要脆弱几分,或许在他们眼里,一个帝王能对自己如此容忍,又怎能不以身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