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溪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开去,她只想让钱凛义弄清楚朱煞的死因,她不想弄出人命啊,可这道长,他真的死了。她看着流满黑血的脸,嘴唇颤抖,幽冥剑松手,歪坐到地上。钱凛义走向潘小溪,百感交集,伸出双手:“你是羽娘的孩儿?你是我的孩儿?”潘小溪往身旁一爬道:“我不是。思语是我师父的女儿,而我朋友包包才是你和钱夫人的女儿,思语是真正的二小姐,包包是大小姐。”钱凛义仍未收回伸出的双手问道:“这……你是如何得知?”潘小溪往大柱旁一缩身道:“我贪恋祈眠山的美景,误入钱冢,是钱老太爷告诉我的。我和包包都被他抓了,后来,他又放了我们。”钱凛义怔在原地,潘小溪解释道:“你要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钱老太爷驼着背,穿着花色的锦服,那衣服上绣的图案像铜板,看似朱红色,又混了点儿紫色的,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说的是事实。”
钱夫人扑过来捡起地上的幽冥剑,指着潘小溪道:“不用你胡说,贞儿是我的亲生女儿,就算她长得和那贱`妇一副模样,她也是我亲生的,就算她天生长着一对不用缠缚的莲足,她也是我亲生的,贞儿是我亲生的,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儿岂会出自他人之腹?是我的贞儿,我亲生的。”潘小溪爬起来,躲于大柱之后。钱凛义喝道:“放肆!把剑放下,你这毒妇,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朱煞从梁上飞下,踩在剑锋之上道:“小书,快走。”潘小溪本在等待时机夺回剑来,被朱煞这么一说,仰脸道:“师父。”钱夫人一见朱煞,更是心有不甘,嘴里骂着:“贱`妇,你说,你说!贞儿可是你亲生的骨肉?你是斗不过我的,活着斗不过,死了也别想斗过。你斗不过我,她是我的骨肉,我怎么会替你养大孩儿,那我的孩儿呢?我的孩儿呢?你告诉我,我的孩儿在哪里?你们告诉我,全都是一派胡言,这不是真的,你们诳我。”钱夫人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头饰掉了两个也顾不得捡,嘴中像梦呓般念个不休,手中的幽冥剑一挑,对着朱煞胡乱砍劈。
钱凛义一见她披头散发,举止癫狂,急忙喝止:“疯了,你这是疯了吗?你给我住手,好好的一个家,要闹腾成这样,住手!”钱夫人只顾追着朱煞砍劈,念念叨叨像失了魂的人。潘小溪扯过朱煞,钱夫人一剑砍在木柱之上,木屑飞溅入眼,伤出血来,她把头一扭,丝毫不觉得疼痛,更是发狂般的冲潘小溪身前乱砍,潘小溪伸手抢剑,夺了空,急忙躲避:“师父,快走,她真的疯了。”钱夫人血眼一瞪:“你才疯了,就是你这不明来历的疯子,疯言疯语,让整个钱府都不得安宁,最该死的是你!”她转移目标,朝潘小溪紧追猛砍,潘小溪连忙躲闪。
“娘!”大堂之外传来钱思语的惊呼,潘小溪倾身之际,猛一回头,避开剑锋道:“贞儿快离开这儿,她疯了。”钱夫人回头哈哈大笑道:“我早该料到你不是我所出,要不你能生成这般模样,好,为报我十六年的养育之恩,我亲手送你下黄泉吧。”她举剑朝钱思语劈去,钱思语扶着门框圆瞪双眼,不闪不躲,惊呆了。喜鹊急忙挡在钱思语身前,钱凛义飞扑而去,挤在喜鹊身旁,朱煞又挡在钱凛义身前,甩袖缠住幽冥剑锋,钱夫人一挣扎,长剑割破了朱煞的白袖,她一抽剑身欲直刺而出,脚下一趔趄,直扑在地,下颚枕上竖立的剑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潘小溪一扶额头,斜靠在大木柱边,看着钱夫人脖颈旁流出的鲜血,又死了一个。钱思语探出脑袋,望着下颚一分为二,脸裂而死的钱夫人,撕心裂肺的喊了声:“娘……”抬脚就想向前跑,钱凛义伸出一臂往后一挡,又朝朱煞一指道:“你的亲娘在这儿,她不是你娘,别过去。”他收起手来,蹲下身哭泣:“我钱某可是克妻之命?天啊,妻妾皆亡,你留我独活又有何意义?”钱思语望着朱煞,许久才开口:“可是爹,她,她。”她扭头朝钱夫人奔去:“娘。”哭得伤心欲绝。喜鹊也抹起眼泪,哽咽道:“老爷,小姐,你们别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到家,先甩一章.
☆、32阶下囚
潘小溪也想上去安慰,可她望着钱夫人的尸体再望向玄明道长的尸体,两条人命,我是不是显得太幼稚了?别人的家事是我能干预的吗?她贴着木柱滑坐在地,心里很不安,对着伤心欲绝的钱思语,她内心更不安,说要保护她,不容许她受任何伤害,可自己却是那个令她此刻如此伤心的人,自责?愧疚?她不知道她复杂的内心里都有什么。钱凛义突然起身对钱思语吼道:“我叫你别过去,爹爹的话你也不听了?你娘叫羽娘,为什么你叫思语,那是因为你出生的那一天也是你娘亲逝世的那一天,思语便是思羽,爹爹思念你娘。你的亲娘何以这般惨相,就是你哭的那个娘亲手杀了她,够了!别哭了,爹爹若是亲自处置她,传进圣上耳中那可是犯了欺君大罪,株连族人。她自行了断也好,意外,都是意外,真的是太意外了。”他一抹眼泪道:“我乏了,喜鹊带小姐回房,再通知护院和家丁们来收拾收拾,趁夜入殓,送出府去吧,对外就说……就说夫人急病暴毙,道长以身试药,毒性攻心,也无力回天。”“是,老爷。”喜鹊急行一礼,跟在钱凛义身后,退出大堂。
朱煞细看着钱思语,又喜又怯道:“语儿。”钱思语坐在地上抽泣,对潘小溪哭道:“潘!小!溪!我没了娘亲!呜呜……”潘小溪急忙跑过去搂住她道:“对不起,我,我。”钱思语对着她捶打了一番,又哭道:“我没了娘亲,我没了娘亲,我不许你还有娘亲。”潘小溪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啊,我妈她,我娘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和你一样,你别哭了好不好?至少你的亲娘还能在你身边,喏,你看,我娘就没能回来看过我。”她仰头冲朱煞一笑,朱煞抿了抿唇,仍带有一丝怯意呼唤钱思语:“语儿。”钱思语抬头望着潘小溪的笑脸,双眉一皱,小嘴一歪,努了努嘴,吸吸鼻子,把脸往潘小溪怀里一抹:“扶我起来,送我回房。”潘小溪似乎能感觉到她刻意无视朱煞的存在,默不作声的抱起她来,低头间看到她血迹斑斑的鞋面,朱煞已早她一步问了出口:“语儿,你的双脚?”钱思语一瞥朱煞道:“我叫贞儿,不叫语儿。”潘小溪把钱思语横抱在怀里道:“师父,她的脚可能受伤了,你别担心,我送她回房检查一下。”
大堂外闪进一道黑影,潘小溪觉得肩头一麻,怀中横抱着钱思语,想放,放不下,想动,动不得。钱思语张嘴未发出声音,也遭点穴。两人大眼瞪小眼,互望。黑衣人走到钱夫人尸体旁,飞起一脚,把尸体踢滚到一边,抖出一个黄布袋对着朱煞一甩,朱煞被罩入其中,黑衣人扛着黄布袋跳出大门,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远远传来尚书府护院们的声音:“有刺客,抓刺客。”潘小溪连个苦笑都笑不出来,这反应也太迟钝了吧?来时不见喊,都跑了还抓个啥劲儿啊。她回忆着刚才黑衣人的动作,踢尸体是因为尸体碍眼还是挡路?好像两者都不是,那……还没容她想完,冲进几名护院,有人喊道:“刺客在此,挟持了小姐。”潘小溪撑大了眼皮,睁着眼睛说瞎话呢,这几个人还和她在后院石井边交过手。又有人捡起幽冥剑问潘小溪道:“此剑可是你的?”潘小溪闭上了眼睛,不能说话真痛苦。白痴都知道刺客跑了,哪有挟持尚书千金的刺客会和钱思语一起被点穴在犯案地点,而且还是用横抱这种跑不快的姿势。她觉得双手一松,睁开眼睛,钱思语已被护院抱走,再尝试着耸起双肩还是动不了,后脑挨了一闷棍,眼冒金星的她昏倒在地。
阴暗的牢房中,潘小溪被倒缚双手高吊于木十字架上,肩部肌肉拉扯的疼痛让她醒了过来,看着护院们的脸,她高叫着:“放我下来,我不当耶稣,你们认识我的,不是吗?一场误会,放我下来,我不是刺客,我是你们小姐的贴身保镖,钱大人在哪里?把你们的尚书大人喊来认我。”一顿粗绳鞭抽了过来,举鞭的护院笑道:“你当自己是谁,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还要我们把大人喊来见你,哈哈,这不是笑死人不偿命吗?不给你上点儿刑,只怕你是不识抬举。”粗绳鞭像雨点般打落在她身上,鞭尾划上衣服带起一片片撕裂声。潘小溪忍着痛骂道:“岂有此理,你们滥用私刑,还讲不讲道理?这么野蛮!”另一名护院道:“兄弟们,瞧瞧这娘儿们细皮嫩肉的,咱们动不得粗。”他伸手指着潘小溪衣服破绽开口处的肌肤,潘小溪一挣扎,双眼一瞪道:“你们想干嘛?我可警告你们,别挑战我的脾气。”有人讥笑道:“听听,听听,她还有脾气,哈哈,先把她放下来。”
潘小溪被放下后,仍绑在木十字架中间的大木桩上,她在身后动了动双腕,挣脱不开。护院们已围了过来,数只咸猪手对着她脸上和身上乱搭一通。潘小溪忍无可忍的发出一声怒吼:“滚开!”踢出的腿被扯住,肩井穴被掐住,潘小溪扭动身体又牵扯到鞭痕痛处,拿过太多武术冠军的她,早就忘了最初挨打的疼痛感,如今老天想让她重温一遍,也得让她心理有个准备啊,正思索着如何应对这堆男人的她,又被解开了手上的麻绳,换上一副木枷锁,双手固定在面前,连脖子都被一大块木板固定住了,知道她功夫了得的护院们也早有防范,把她的双脚裸捆在一起。就这样沦为阶下囚了吗?心有不甘的潘小溪高吼了一声:“救命啊!”十指挨一根木棍横扫,麻得她双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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