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致,她望着小七,眼中含着无限怜悯与不舍。叹口气,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想着那些事?”
小七叹息一声,说:“那一年,我才十二岁。也是一个飞雪的天气,只是那时,寒冬将尽,春初临,而我的家人,却再也见不到春暖花开。”
阿婆说:“可怜的孩子。”
小七望着阿婆,说:“那个人杀了我全家,亲人的血,就顺着风夹着雪,扑到我脸上,血腥扑鼻,雪在脸上融化,雪和着血,流进我口中,我生平第一次偿到血的味道,是亲人的血的味道。是腥的,是苦的,也是痛的!他出手是那样狠,那样绝!人的生命,在他的剑下,如同草芥,人命在他面前,是那么的脆弱!我到死,也忘不了他。一个长得像神仙般的魔鬼!”
小七的心带着忧伤,望着雪,用充满感伤的话语说道:“为什么美的事物,总会让人害怕?就像雪,本是美的,可是,酷寒结成的冰雪,却能将野外小动物的生命掠夺。”
阿婆叹息一声。
她的眼中,充满了怜悯与无奈。
从前,她还能照顾小七, 可如今,她己卧病在床,再也没有能力照顾小七了,十七岁的小七,本该天真烂漫,和所有的十七岁的孩子一样,充满了梦的幢幜。
可小七却在仇恨中痛苦的度过漫长童年年的时间。
她承受了一个孩子所不该承受的痛苦。
血债要用血来偿还,唯有他的血,才能令小七的灵魂不再承受折磨。但小七能对付恶魔般的他么?
阿婆不懂江湖,更不懂剑法,但阿婆看过那夺魂的一剑!
只见一剑寒光闪过,小七的哥哥那咽喉,便被割破。
就连不懂剑的阿婆,也感到胆寒。
阿婆怜惜的看着小七,看着小七脸上的痛楚。她唯一庆幸的是,她总算把小七带回了京城,在效外勉强搭了个小茅屋。
小七的根在京城,小七的仇恨,也在京城。
她知道,小七要是不回来,一定会更加痛苦的。
小七走到卧在病床上的阿婆身边,她们两个人,就挤在这样一个窄得不能再窄的屋子中。
从前,家里的一切,有阿婆打理,小七每天都抽空练剑,她每天练的,就是那人教她的那几招。
而如今,阿婆病倒了,整个家的担子,都落到她身上,赚钱成了小七的首要难题,为了赚钱,她学着卖艺的艺人,在闹市中,耍剑换钱。
可惜的是,她的剑术太简单,没有漂亮的花式,看的人看着不起劲,更是不肯掏钱了。
卖艺赚不了钱,反倒因为她的美貌,引来了狂蜂浪蝶,不得已,小七只好另外想法子赚钱,从前,没有当家,不知道赚钱原来是如此的难。
小七悄悄转过头去,将眼角的泪水悄悄抹去,不忍心给阿婆看到,阿婆看到了必然会为她担心,鼻子酸酸的,泪总是想冲破眼眶,冲出那薄薄脆弱的眼皮儿,滑落脸颊。
为了凑钱给阿婆请医生,小七己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只可惜,钱太少,郎中们看不起那点钱,她竟然请不到一个郎中过来给阿婆看病。
命运让这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偿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她那美丽的眼睛上,含着泪花,为阿婆的身体而焦虑,为请郎中的钱,而担忧。
小七的心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怨恨。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过得如此痛苦,更不用面对阿婆的疾病而无力医治。
她的手,紧紧握着木剑柄。她的牙,紧紧咬在一起。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替阿婆将吃的东西弄好,放在阿婆身边,仔细的喂着,直到阿婆摇头,不愿再吃。
小七叹道:“阿婆,我再去外头想想办法, 看能不能赚点钱。我一定要把郎中请到。”
阿婆说:“不用请郎中啦,治不好啦。阿婆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你。我一走,你一个姑娘家,从此孤苦伶仃的,可怎么是好?可怜的孩子,你都快十七岁了。要是平常的姑娘家,都该找婆家了。”
小七心疼的望着虚弱的阿婆,说:“阿婆,你等着,我去想办法找些钱给你请大夫。你一定要活下去。你是小七唯一的亲人了。”
阿婆叹口气,说:“别去了。我撑不了多久了。”
小七泪流不止,跑了出去,走到闹市,学着卖艺的人喊着话,招来围观的客人,然后耍着手中的木剑,木剑是那个人送给她的。
这把剑,已经很旧了,她一直舍不得丢,因为,这把剑,一直在提醒着,她的仇还没有报!无论多苦,多难,她都必须撑下去,必须坚强起来。因为她要报仇!
她的手轻抚这把木剑,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思一直寄托在这把木剑上,喃喃道:“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你!”
她的剑耍了一套又一套,只可惜,观众虽多,却只冲着她的美貌而来。扔钱的没几个。
小七美丽的眼眸中,露出绝望,生活的残酷,有时候让人不得不屈服于命运!
阿婆病了,小七找不到钱。找不到米,米缸里的米,就快没了。菜园里的菜,也快摘完了。 每天,就只能煮稀得不能再稀的一点稀粥。
阿婆舍不得吃,自己只是吃了一丁点,别的都留给了小七。小七舍不得吃,谎说自己吃饱了。其实,她己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腹中的饥饿感觉,让小七难受得要命。可是,她实在赚不到一个铜板。
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眶中滴落,滑落她的脸蛋,婉如梨花带水。
远处,一个残臂少年怜悯的看着她,小七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默默的关心着她。她只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不幸,如此的孤独。
幸运之神,似乎与她无缘。仇恨占据了她的心灵。除了阿婆,她再也没有亲人了,可如今,阿婆病危,要是不尽快找到郎中,只怕很快就会离开她,如果阿婆也离开了她,那她今后的日子,将会更加的孤独,仇恨会将她折磨到发疯的地步!
小七想到这,泪从她眼中猛的落下,她心里越发的害怕阿婆会离开她。
小七咬着牙,忽然跪在地上,哭泣着,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我阿婆危在旦夕,需要钱治病啊。求求你们行行好,给点钱吧。”
人在贫穷的时候,一文钱都能将人逼死。小七绝望的看着一个个无视她的乞求离去的人们。她的心渐渐冷了。
她看着蹲在远处乞讨的乞丐,她发觉,自己比乞丐尊贵不了多少。如果不是数年前家中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她至今还是锦衣玉食的小姐。
看他人高楼起,看他人高楼倒。小七嘴角扬起一抹凄美的笑容,绝望的乞求着行人施舍。
一个身着绫罗,手摇折扇的公子走到她面前,嘻嘻笑,说:“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小七脸色苍白,瞪着他,说:“你想怎样?”
公子嘻嘻笑着说:“只要你嫁给我丁大公子,你还愁没有钱吗?”
小七瞪着他,说:“滚!”
丁大公子故作惊讶的跳了开去,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滚?行啊。咱两一块滚床单去。我家的床单又大又软又温暖。保证你滚过之后,会眷恋。”
小七气得咬着牙。
胖公子掏掏耳朵,说:“来啊,给我把少奶奶带回府去。”
小七给气得脸色通红。
她的手紧紧握着木剑,哪怕明知道手中木剑无法救她,却也紧抓不放。
“当街调戏姑娘家,你羞不羞啊?”
那残臂少年,用他的右手拿着酒瓶,醉醺醺的走过来。
丁大公子脸色铁青,可是,对这个人好像很顾忌,颤声道:“你,你,你可知我是谁?”
残臂少年冷笑,道:“你不就是丁大公子么?京城除了东方家族之外,最富有的丁家,丁家有九个公子,却偏偏个个人模狗样,是么?就连那最小的九公子,也是个渣渣。”
丁大公子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丁家的公子,你就该知道,我不是你们这些江湖人惹得起的。我爹不但是本地有名的财主,更是朝庭的知府大人!你出言不逊,污辱我丁家兄弟,我定叫我爹将你捉起来!”
残臂少年懒得理他,走到七七面前,柔声道:“七姑娘,我这还有点钱。你先拿去应急了。”
小七轻泣,说:“左公子,小女子不好再拿公子的钱了。”
他说:“我就这点钱。要多了也拿不出来,走,一起给阿婆找大夫去。哪个大夫敢不去,我替你把他的屁股打开花!”
小七羞红了脸。
他笑了笑,说:“我说话粗鲁了是不?对不起啦。以后我注意。”
七七红着脸,说:“我只知道公子姓左,不知道公子大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公子相助,这……”
他面容萧索,说:“我。我没有名字。”
七七垂着头。
他叹口气,说:“你叫我左残吧。名字只是一种称谓,叫什么本就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