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的眼睛闪动着光芒。激动的光芒。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激动。
江小浪叹口气。道:“你与人对决,都如此激动吗?”
吴非吸口气。道:“我还没跟人打过。因为我的目标是你一个人!我心里充满了仇恨,我害怕我一出手,就会杀人。我不想变成跟你一样的冷血杀手。”
他实在太压抑自己了。他需要把他压抑的情感释放出来,只有那样,他才不会被自己逼疯。恩怨情仇,都是一种情感,他对江小浪的感情,如兄弟,如朋友,然而,他们却偏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可怜的孩子!你本不该带着仇恨而活。
江小浪叹口气。他的剑已斜斜挑出,吴非的眼中瞳孔急缩。
这一剑并不快,很轻,很柔,很美。轻得像风,像飘飞的细雨,柔得像鲜花盛开,令天地充满美与欢愈,却又偏偏带着无穷杀机。美得像风中的水仙,超凡脱俗,不染纤尘。
又像情人的轻抚,让人看着,只觉遍体舒畅,舒适中,却偏偏能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难以描述恐惧。就像一个被情人俘虏的心,甜蜜中,又带着几分不安,向往,而又偏偏带着几分怯畏。
这一剑,美得如诗,美得如画,让人看着,顿觉俗气立消。却又偏偏令人感觉到窒息,就像飞泄的瀑布,似是已在瞬间停顿。生命,能在瞬间消失。
这一剑的风采,已不是语言所能形容。
旁观者眼中看来,这一剑,是舞,是舞技绝佳的舞者以高明的舞技舞出动人的神韵。霞光再美,也只是这一剑的陪衬。
在旁观者眼中看来,这一剑,是画,是绝佳的画师描绘出的一副舞剑美画。剑出如风,寒剑的寒风仿佛能将水流斩断!
杀人的剑,夺命的一招,能美得如舞,美得如画,天底下,也只有江小浪能使出如此动人的一招。
他的剑美,他的人更美。若他的剑还有词汇能形容,那世间所有美的词汇用在他的身上,也显得词穷了。
人们已经不知道是他的剑的光芒迷惑了人心,还是他的美颜迷惑了人心。
就像仙子散花,花美,仙子更美,众人眼中所见,是花,还是仙子?那就只有观看的人才知道了。
在吴非的眼中,又是什么滋味?他只感觉自己的呼吸似是要停顿。
血蝴蝶带着南瓜,悄悄跟到城外的效区。江小浪的剑术在江湖中传得出神入化,她是个习武之人,高手对决,她肯定也有着强烈的好奇。更何况,她知道,吴非也绝非庸手。一个用手轻轻一托,就能让罗汉那样的人物感觉到害怕的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所以,她带着南瓜,悄悄的跟了出来,躲在暗处观看着。
至于江小浪交待的不要让南瓜跟来的事情,在高手对决的you惑下,被她选择性的遗忘了。
事后是否会被训斥,那已是以后的事情。
她只觉得,命可以丢,江小浪与吴非一战不可不看!
当她赶到时,正好看到江小浪绝美的一招。
她忍不住叹息,喃喃道:“难怪他历经劫难而能不死,他实在太美,美得让人心动。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忍心伤害他?又有几个人忍心将他毁去?”
南瓜也叹口气,喃喃道:“他若是女子,一定是倾城倾国的祸水。”
客栈内被救活的人,哪一个不是武林中的高手?知道这一场决斗,他们又岂肯错过,一路跟到效区,途中遇到熟人,更是邀约前往。很快,郊区便围满了观战的人群。
江小浪身形飘逸,相貌俊俏,容如美妇,飘逸脱俗中,带着仙风道骨,这斜斜轻挽的一剑,在霞光的衬脱下,像在他的身上,染上七彩光晕。
人群中发出赞叹之声。武当的道士道姑们更觉叹为观止,他们的身上,竟然在瞬间便已汗湿。只因他们费尽心思,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清风道长喃喃道:“此时与他对决的若是我,我又怎么忍心用我的剑刺进他的胸膛?我又怎能破解他这如春风化雨般动人的一招?”
道姑哼了一声,道:“你不忍心,死的就是你!”
清风苦笑,道:“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怕武林中不少风流少侠,都情愿死在他这一剑下,也不愿意刺穿他的胸膛,看他血溅五步。”
清虚叹口气,道:“上天给了他完美的容颜,如仙的身姿。却偏偏又给了他魔鬼的心肠。苍天无眼啊!”
完美的容颜,如仙的身姿,魔鬼的心肠。这是江湖中人给他的评价。每个人都只看到这一剑的美,没看到吴非的危。
只有吴非,才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勾魂使者的铁锁,似已套上他的咽喉。
吴飞瞳孔急缩。他的身子顺着剑势,轻飘飘的向后飞退!就像是放飞的风筝,顺着风,飘荡着。轻飘飘的,飘到上空。
身悬空中,他的眼眸微眯,有几分迷惑,只是一瞬间,也只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处几乎很难察觉的破绽。
那破绽是那么小,那么短暂,不过瞬间,便被弥补了。
剑招在他手上使来,像是有生命似的,让人捉摸不到破绽,就算偶然出现一丁点的破绽,可只在眨眼间,那破绽便已被弥补。
仿佛那小小的破绽只是美丽的食人花张开的口儿,等待着择人而食。
江小浪笑了。
若说吴非像是风筝,那江小浪无疑就是拽着风筝的线。
这一战,从早上打到黄昏,从黄昏,打到日落,从日落,打到夜幕降临。人群竟然也不肯散去。
南瓜打着哈欠,道:“他们两个人怎么能玩这么久?”
血蝴蝶道:“玩?你说他们在玩?”
南瓜道:“难道不是吗?就是小孩子玩一样,一个人拿刀,一个人拿剑,刀打在剑上,剑打在刀上,却没有一个是真的打在人身上的。这不是玩是什么?他们的动作很好看,看起来,就像看人跳舞一样。可是,他们玩得不累,我们看得可累了。”
血蝴蝶道:“难怪少主喊你呆瓜。你累了自己走啊。我可要再看看,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决斗。”
南瓜喃喃道:“什么决斗?看小孩子打架还好看多了, 起吗还能看到抱在一起打滚的。”
血蝴蝶翻翻白眼,道:“呆瓜!早知道你这么呆,就不要浪费我一滴玉露。还害得我给少教主责备了。”
南瓜道:“你说他是你的少教主?”
血蝴蝶嗯了一声。南瓜愣了愣,道:“什么教?”
血蝴蝶又白他一眼,道:“江湖中最大的一个教,教众上万。”
南瓜吐吐舌头。羡慕的道:“难怪他看来是那么的不同一般。”
血蝴蝶却叹口气。
她的眼睛不曾离开过江小浪和吴非。
南瓜道:“他们这样乒乒乓乓的,有什么好看?”
血蝴蝶道:“少教主一直对吴非手下留情,可吴非却招招夺命,只要少教主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当场。他若是死了,我们这些人,只怕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教主解恨。”
…
第122节 浪子明志,若为女子愿为妾
南瓜吐吐舌头,道:“他们根本没有真的在打。只是刀剑相碰,死不了人的。你这是瞎紧张。你看,他们好像是商量好的,我要打哪里,你就往哪里挡,根本就像是哥们在玩耍。”
他似是还想再说什么,但一块布塞进了他的口中,布中含着少女特有的芬芳。南瓜唔唔叫了两声,将那布从口中抽出来,看了看,呆呆的笑了笑,道:“难怪这么香,原来是你用的手帕。”
血蝴蝶哼了一声,道:“我的手帕是有毒的。你要是再叽叽歪歪的叫,我不给你解药。”
南瓜吓得果然闭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虽然看得很无趣,很想离开。可是想到性命悠关,再无趣,也只好陪着。
玉兔西沉,乌金东升,朝阳如画般渐露光芒。
秋高气爽,天地间, 秋风萧萧,风吹草低,吴非越打越狠,越打越快。
江小浪却似已出现不支,人也越打越退。他手上的剑似乎越来越沉,舞动起来,越来越不灵活。
吴非是高手,自然看得出来,江小浪已经破绽百出。他知道江小浪好酒,他知道江小浪从来就没有好好爱惜过自己,莫非,江小浪已经体力不支了?江小浪的后背碰到了大树,身形为之一顿。
只是这一停顿,便已给了吴非最好的机会,吴非又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吴非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
他的短刀划着一个完美的弧度刺向江小浪心口。
“好!小魔头终于要遭报应了!”
群雄虽然己在露天站了一天一夜,可这会依然精神奕奕,看吴飞这精美绝伦的一刀,都忍不住发出大声喝彩。
江小浪握剑的手垂了下去。放松了身体,靠在树杆上,嘴角扬起一抹庸懒的笑容,闭上眼睛。等着听那短刀刺进身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