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他知道,许辉面无表情地坐在驾驶位上,时而抽一口烟,时而轻叹一声,时而……会想起他。
他不想让自己再陷入这种错觉中,却无论如何也劝说不了自己离开车间。
他像个偷窥者,只能站在黑暗处,看着那个骄傲自负的男人拔了一身的刺,孤寂清冷地等在那里。
等着一份他不敢确定的感情。
许辉,他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了。
躲不掉,逃不了,就连避而不见也做不到。
他想和他划清界限,他却想和他继续下去。
吴景安承认自己对这个人还有余情,那份曾经有过的爱,难以消失得不带一点痕迹。
所以,他该尝试吗?尝试为这个人再放下深情,像哑叔所说,给他一次把自己狠狠伤透,彻底死心的机会?
他能吗?
他的心脏可以这么强悍吗?让它再死一回也无所谓。
窗外的人扔掉手中烟头,很快又有一点红星亮起,一颗接一颗,带不走半点烦愁。
下班点了名,一个个蔫头耷脑地从会议室出来,赶车的同事跟他招呼声后便快步走了,他也随着住宿舍的哥们同往宿舍楼走去。
厂门外,一身休闲装的许少手里拎着一份早饭,等在那里。
“景安。”
不管是走远的还是离得近的人们都往两焦点人物看去,吴景安不负众望地再一次成了明星。
同样熬了一夜的许辉一脸憔悴,痴痴望着他,欲言又止。
吴景安对几个哥们说一声“你们先走。”
哥们不好再看热闹,带着一肚子疑问走远了。
凌晨五点,天蒙蒙亮,相隔几米远的路上站着两人。
厂院里的金桂开了一树,微风拂过,带着浓浓的香气。
许辉抬了抬手上的早饭,“吃点东西再睡吧,别伤胃了。”
吴景安静静凝望着他,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收敛了所有锋芒,声音里有太多会让人误会的感情流露。
这种模样的许辉让他一时不忍,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一声低叹,吴景安转身欲走。
“景安。”
注满深情的轻唤,温柔地打破清晨的宁静。
他说:“对不起。”
吴景安脚步停顿,那轻轻的三个字好像在他心里砸出重重的响声。
“对不起。”
吴景安侧过身,转头看着他。
“对不起。”
轻柔、缓慢的声音,这一次,饱含了真心。
欠的,终究要还。
这一句对不起,欠了多久,许辉终于丢弃了所有骄傲,对他说出口。
对不起,对不起……
吴景安默默注视着他,强撑着坚固的心一瞬间裂了很大的口子。
许辉一直欠了他的这句话,如今听到,仿佛隔了一个世纪,带着那么多的不真实,一声声敲击他丢了防御的心灵。
四目相对,一句真心的道歉抵过了千言万语。
对不起,迟来了三个月的道歉你还愿意听吗?
对不起,伤了你的心却用不对补偿的方法。
对不起,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这三个字。
对不起,如果可以,请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
景安,你还会再对我说出爱吗?
59、朋友做起
三个月后
要说二十八岁的吴景安最痛恨的节日,那肯定非春节莫属。
春节,意味着合家团圆,热热闹闹,喜气洋洋;而到了他这里就变成孤家寡人,冷冷清清,死气沉沉。
也是嘛,一个人,过什么年哪!
于是他逃了,每年这时候,只要不摊上班,他都会躲到哑叔家里蹭年饭,蹭气氛,蹭晚会,蹭迎新。
虽然只有三个人,可每次的年夜饭哑叔总会一改节俭的节性,做上一桌子的好菜,每一道都不许人吃完,这叫年年有余。
饭后端出各种零食,看一会吃一会聊一会,接着包饺子,放鞭炮,热闹非凡地迎来新的一年。
吴景安总是会被这种气氛感染,一时间忘了所有烦恼,好像他就是这家里的人,好像,这就是他的家。
第二天睡到快中午才被哑叔从被窝里捞出来,大年初一的饺子是哑叔一贯的好手艺,却有说不出的酸涩在里面。
吃完午饭,他又要匆匆赶往单位,重复单调枯燥的生活。
往年,他总是这样告别春节。
可今年,哑叔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让他们回老家去过。
哑叔和家里人的关系渐渐缓解,虽然这缓解是建立在他一次次往家拿钱的基础上,可哑叔还是很高兴。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的父母,而且,年事已高,尽孝道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对哑叔的决定,张叔从来没有反对过。
照他的话说,钱这东西,够花就行,多了只是烦恼,既然老人有需要,他们补贴点也无妨。只要哑叔高兴就好。
两个单纯善良的人,更加让吴景安自惭形秽。
他或许做不到哑叔和张叔的豁达和宽容,随着年龄增长,对失去的亲情他已不再留恋。
言归正传,总之就是,今年他无地可逃。
哑叔打着手势对他说:跟我们一起回去,人多也热闹些,别把他们当陌生人,当成家人就不会不自在了。
吴景安垮着一张脸婉拒哑叔的好意,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人走哪带到哪,干嘛,等着拿压岁钱分果果啊!
于是这个新年,他就得自己一个人打发了。
正思索着去菜场买点熟菜吃吃算了,手机响起来,是许畜打来的。
吴景安平静地接通,“喂?”
“年三十想好怎么过了吗?”
“不劳你费心,我有地方去。”
“去哪?”
“朋友家。”
电话那头的声音紧张起来,“男的女的?”
吴景安没好气地骂道,“少吃饱了撑的,废话完了我挂了啊!”
电话那头的人不悦地哼了一声,“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再让我逮到乱吃草我可没那么好说话。”
吴景安冷笑一声,“是不是连朋友也不打算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闷声说道:“有人叫我了,挂了。”
吴景安收了手机,带着一肚子坏情绪走往菜场。
一个猪蹄,一盘热菜,半斤花生米,半斤小酒再加两馒头,就是他华丽丽的年夜饭了。
对了,还得留点,年年有余嘛!
饭菜端上桌,他却没了吃的欲望。刚想点烟时突然想起饺子还没买,于是趁着超市还没关门,小跑着下了楼。
买了两袋速冻水饺,结帐时居然遇到蒋路的一个朋友。
两人闲聊几句,吴景安才得知蒋路现在在K城,不知是不是有贵人相助,抄袭事件居然被澄清了,他现在在一间大公司里又干起了老本行,貌似混得还不错。
道别了那朋友,吴景安回家的步伐格外轻快。
蒋路的人生路又有了新起色,他真心为人感到高兴,这样或多或少能减轻些他的负罪感。
很快,也会找到新的伴侣吧,希望不再是像张齐和他这样的。
回了家,把猪蹄啃到剩个小猪脚,小酒喝到还剩一口,他酒足饭饱地窝在沙发里看春节晚会。不知是不是一个人喝酒特别容易醉,看着看着,那男主持人的脸就变了样,渐渐变成了许辉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
许辉说:从朋友做起不是不可以,行,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要求,在我和你没变成恋人关系前,不准再随便给我带个男人回来,不随便的更不行!
十天后,许辉说:怎么,朋友连出来一起逛个街都不行。
二十天后,许辉说:怎么,朋友连出来一起吃个饭都不行。
一个月后,许辉说:怎么,朋友喝醉了连在你家过一夜都不行。
两个月后,许辉说:叫你出来就出来,哪那么多废话,再不来我就直接杀你家去了。
三个月后,许辉说: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再让我逮到乱吃草我可没那么好说话。
瞧瞧,人多会蹬鼻子上脸,这少爷本性又全回来了。
吴景安是被一阵急切、猛烈的砸门声吵醒的,其间还夹杂着某人怒不可遏的谩骂。
“吴景安,我知道你在里面,灯还开着,你装什么装,给我开门,不想我把你这防盗门给卸了就快给我开开。大过年的你又犯什么抽,快开门!”
这些不和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震得吴景安脑门一抽一抽地疼。
他千万个不情愿,到底还是起来给人开了门。
堵在门口,他没好气地回道,“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你也知道今儿年三十,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不能等明年,还非得搞个跨年集会不可!你有事没有!”
门外站着一脸铁青的许辉,见到吴景安堵着门不让人进的样更是一肚子火没处发,二话不说推了人一把,拎起地上精致的食盒就进了屋。
把东西放桌上,许辉瞟了一眼开着的电视以及沙发上凌乱的被褥,转过身沉着脸问他,“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真睡那么沉”
吴景安懒得理会他的质疑,走到茶几边拿起手机,为防过年短信的骚扰,在他刚有困意时就把手机调静音了,现在一看,果然,二十八通未接来电,这小子也太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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