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睛,容惜辞将手放到了温御修的头上,摸了几把,下定结论道:“唔,有点热,既然他人都未感觉有啥问题,那指不准,便是你脑袋不清了。”
“……容惜辞,你欠揍么。”
“可那该如何解释你大哥已死同他们之间的反应呢。总不可能是你的故事被改写了……罢……”话还未落,容惜辞身子一凛,看向那同时也睁大了双瞳的温御修。
赫然异口同声,“改写故事!”
一眨双眸,容惜辞道:“我记得我同你说过,那时将竹清送走后,我便回到了现实世界,之后为了气恼著书人,便进到了《受之无愧》里,意外遇上了你的大哥。”
温御修脸色一沉,颔首道:“你说那时候大哥同明莲似乎是发生了争执,明莲来寻他,却两相不见。”
“嗯,”容惜辞颔首道,“那时我正好落到了红湘山的山脚小路处,温少迎迎面而来,我见之便让他躲去树丛,稍后未几,明莲追来,脸色慌张,被我引至下山路去了。之后在树丛里,我救下了温少迎,那时的他面现死气,但全凭一股子要寻你努力活下去的信念坚持下来,是以方能活命。之后明莲来寻,温少迎一直都未出去,再后来我带着他下了山,分别之前,他给了我红香解药的那张方子,我未来得及接过,便意外回到了现实里头。之后,温少迎是死是活,我便不知了。”
温御修撑着额头,揉了几揉:“如今,依着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情来瞧,兴许事情有了变化。我初识听你说你救下大哥时,也未放在心上,后来,总觉得事情有些偏离了轨道,譬如明莲突然改变的态度,高前辈一年前见到的人,母亲今日的反应,尚有……”叹息一声,“我本该刻在脑海中的大哥已死的记忆,如今好似正慢慢地褪去,甚至会给我一种大哥还活着只是失踪的混乱错觉,以致我弄不清,大哥究竟是生是死。”
容惜辞摸了摸温御修的脑袋,乖巧地凑了过去,蹭了几下:“其实若非你告知我你大哥已死,只怕我也不敢下定论说他已死。你知晓么,那一日,他本该命丧黄泉的,可我从他眸里看出了坚强活着的信念,是以我敢说,他若是一直秉承着这信念,加上我对他的救治,他必定能活下来。”
温御修的眉头蹙了起来,但脸上却漾起了几分期盼的光:“若果真是如此,那大哥他可是,被你救活了,以致所有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容惜辞颔首道:“兴许便是如此。”
“可我为何仍真切地感觉得到大哥已死,不对,呵,”温御修淡淡地笑了一声,“连我都产生了怀疑。”
容惜辞点了点下巴道:“你想想,你至今都带着你我初识时,你将死的记忆,那你必然不受故事改变的影响,是以,你方会一直认知你大哥已死。但其余人不同,其余人都因这事儿而发生了改变,因而便认为你大哥仅是失踪了。我今日瞧得出来,你的母亲并未发疯,身子好得好,活上数十年不成问题。而且今日你问到大哥已死时,她脸上的表情很真切,全无那种明知亲儿已死却故意逃避现实欺瞒自己之症,甚至我觉得,她很有可能近来还曾见过他的亲儿。”
温御修一怔,顺着容惜辞的话说了下去:“如此一说,我也发觉了。母亲为人沉稳,遇到大事时也不假颜色,是以断不是那种为了逃避现实而故意欺瞒自己的人。再者,若是我久久未归,忽而落了一句‘大哥不是死了么’,这样的话,正常人的反应,应是脸色一变,急切地问大哥的情况,可母亲却没有什么反应,反倒呵斥我诅咒大哥,如此情况瞧来,应是母亲见过大哥,知晓他安然无恙。”
容惜辞把自己的脸搁在温御修的脸侧,又蹭了几蹭道:“指不准,你大哥还在母亲的房内哩。”
唰地一下,惊愕站起,骇得容惜辞差些便给摔着了,温御修赶忙将他扶稳,顺了几下他的背:“若果真是如此,我们快些去寻母亲,问个明白。”
说完,他把容惜辞拉了起来,就往外跑,也不顾容惜辞在他身后哇哇大叫。
惊喜之余,他先是冲到了温少迎的庭院,看到此刻正有人打扫,即刻将容惜辞放开,整了整衣衫,努力把自己的脸色绷出几分庄主的肃穆。
“参见庄主。”扫地小厮瞧着了温御修,忙将扫帚拢在肩头,恭恭敬敬地给温御修做了个揖,引得沾了光的容惜辞连连点头,
“嗯,”重重地颔首,强将脸上想笑的肌肉挤出一个淡定的神情,温御修负手而立,看向温少迎的居所,“问了一声,你在此打扫了几年了。”
“回庄主,小的刚来不久,约莫两年。”
“两年?”温御修一愣,这不
是他大哥不在的时间么,“两年前打扫之人呢。”
“这小的便不知了。”这小厮回答得十分有分寸,半点闲言碎语都没有,温御修恨得是牙痒痒的,巴不得掰开那小厮的嘴巴,从里头撬出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容惜辞把自己尖尖的下巴搁在了温御修的肩头,看着那低眉顺眼低头不语的小厮,歪了歪头,问道:“你来之前,是接谁的班。”
小厮疑惑地抬头,瞄了容惜辞一眼,很快便低下头去道:“小的是总管带来的,接何人的班,小的不知。”
“你来此之前,里头便无人居住了么。”
小厮点了点头:“是的,小的扫了两年,未曾见过有人居住。”
“那母亲她也未曾来过么。”温御修瞥了那处一眼,问道。
“大夫人偶尔会来一趟,大都是进去坐坐便离开了。”
“那她来此可有带走什么东西。”容惜辞歪着头继续问道,眼珠子却是四处乱转,不知想些什么。
小厮的身子一怔,将头垂得更低:“小的一直在专注着清扫,主子的事儿小的不敢多问多瞧。”
他这话说得不上不下,既聪明地没说见着什么,也很得体地说自己是忙于扫地的工作不敢越矩去瞧主子的事。
但容惜辞对付这种人多的是办法,眼珠子一溜,就窜到了一个角落,指着那处还未被扫干净的落叶喝道:“你说你忙于扫地,不敢多问多瞧,那这是甚!”
这小厮被容惜辞吓了一吓,抬眸望去,只见一片落叶静立在大树之下,显然是刚刚落下的新叶。他看了一眼温御修,发觉温御修脸色如常,但从方才温御修同容惜辞的关系来瞧,知晓容惜辞也是得罪不得的,当即他便恭敬地答道:“那是方落下的落叶,小的马上去扫。”
“你既然口口声声言道自己只专注于清扫,为何不在叶子初落时便来打扫,反倒要我先你一步察觉,你方发现,嘿,你瞧,你发现了还不来扫,还同我废话,你这简直是失职,失职!”眉头一挑,容惜辞问道,“敢问庄主,失职该当何罪。”
温御修觑了一眼被容惜辞的话吓傻的小厮,就着这话道:“唔,依着我庄庄规,失职者轻者杖刑,重则废了武功赶出庄外。”
“杖刑!不得了了!那可是要人命的,”拿着手背接连拍了几下掌心,容惜辞又是跺脚又是睁大眼地夸张道,“我听闻这杖刑打时可疼了,啪啪啪几声落在脊柱骨上,那骨头都嘎吱嘎吱地响,听着都似要断了,尚有!”忽地一下冲着那小厮面前一吼,这豆大的眼睁得更大,平白露出的眼白更是吓得小厮直打哆嗦,“我以前曾接触过几个被杖刑的病人,那个背,若是能经过良药医治那还好,若是未有,伤疤狰狞恐怖,泛着清淤,望上去好似百条毛虫在背上一般,细想下,百条绿油油的虫在你的身上爬啊爬啊……”这嘴里说着,容惜辞的手就虚碰上了小厮的后背,模仿着虫类爬行的动作,在小厮的背上游走,不意外地感觉到指下的身躯在不停地发抖。
“我不怕告知你,这杖刑要人命的不是施杖过程,而是杖后的治疗。若是保养不当,一命呜呼是小事,最怕的便是日夜后背生疼,疼得要死,睡不好,吃不好,可你想死都死不了!”
扑通一声,小厮蓦地跪下,给温御修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庄主,小的知错,请庄主恕罪,请庄主开恩。”
温御修睇了一记赞许的神情给容惜辞,颔首道:“恕罪可以,你得做出点成绩给本庄主瞧才成。”
“不……不知庄主想要小的做什么。”
负手一立,温御修口吻里含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简单,将你在这两年内见过进入这里的人之事告知我。我便饶你一命。就看你,是要维护哪个主子了。”
小厮惶惶然低下了头,恭敬地道:“小的但凭庄主吩咐。”他抬起了头,左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庄主,可否……”
温御修一挥手,知晓此地不宜多说,看往那门扉紧闭的居房,他点了点头:“进去说。”
推门而入,发觉此地竟无一点儿常年未有人居住的感觉,随手一揩,门扉没有一点儿尘埃,擦得是亮堂堂的,入眼的事物说不上崭新,但也没破旧腐朽,整个好似有人常居一般。
与容惜辞对望了一眼,温御修便迈步走了进去,左右回望,那小厮则在后头谨慎地望了一眼周围,才慢慢地将门阖上,战战兢兢地走到温御修的后面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