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之有心拒绝,可是面对着萧仲卿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而萧云卿躺在床上一脸苍白望着自己掩不住心中渴望的模样,拒绝的话怎也说不出口。
这才一抿唇,萧仲卿就自动自发地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好嘞,就这么办啊,你可不能把他赶出去。”
郁安之想反驳,可萧仲卿却自说自话地转过了身子,状似无意地堵住了他要说的话:“哥哥,你就安心在这待着吧,安子不会赶你走的。”
说完,也不管郁安之的意见,将萧云卿的病床推到了郁安之旁边,当然,他也不敢做的太过,隔了大概有一个手臂长的距离听了下来。
郁安之有些无语,可是却又无法发飙,抿紧了唇角就那么盯着前方的两人不说话,倒是芋头不干了,小身板儿蹭下了床就“哒、哒、哒”跑到萧云卿旁边,一手推床一手推萧仲卿,撅着小嘴儿嚷嚷着:“不让你在这里,坏人!”
郁安之瞧着芋头鞋都没穿好,脚跟儿趿拉着鞋面手上还使着大劲儿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怕他站不好摔倒哪儿了,忙出声唤他回来:“芋头,回来!”
芋头自然不甘心,临走前还使劲儿将萧仲卿一推,狠狠瞪两人一眼,这才“啪嗒啪嗒”跑回自家爸爸的床前,眨着大眼睛一副很委屈的模样:“爸爸,我不想要他们在这。”
郁安之没有说话,只看了眼萧云卿,见他冷硬的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难过,摸着芋头脑袋的手一顿,说:“你们俩也看到了,芋头他……”
不等他话说完,萧仲卿这二货就蹭了过来,将芋头抱在手里,打断郁安之的话:“安子,芋头来得急,想必也没带什么东西,不如干脆我带他出去转转?”
郁安之本想拒绝,可这厮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又说:“医院里面病人太多,各种病毒都有,小孩子家家,长期呆在医院也不太好。”
萧仲卿这话简直就说得让他无法拒绝,郁安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妥协般地嘱咐道:“不要走太远。”
“爸爸,我不出去!”芋头很不高兴,他想陪着爸爸,并不想出去。
可是萧云卿却好似没听到他的拒绝,没感受到他的挣扎一般,兴高采烈地对郁安之说:“好嘞!”
完了又露出一脸笑眯眯的猥琐怪蜀黍的表情对芋头说,“小芋头,就跟着你叔叔我出去吧。”
芋头很不甘心,从肩膀处往爸爸那里望着,嘴里不断嚷嚷着“不愿意走”,可是大人们好似都突然有了默契一般并不对他的抗议加以理睬,而自家爸爸还对他露出一抹安抚的笑。
芋头见抗议无用,也只得安静了下来,蔫蔫地趴在萧仲卿怀里出了病房。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一走,房间里瞬时陷入了沉默,净白的空间里仿佛能听到吊瓶里液体的嘀嗒声。
瞧着郁安之低垂着眉眼一身清冷仿佛,萧仲卿有些手足无措,他一向不善于安抚过分安静的郁安之,那个样子的他好似无论他做什么,郁安之都不会动摇,不会搭理。
萧云卿抿了抿唇,实在受不了这难挨的沉默,这感觉太过压抑,几乎能让人窒息,明明那人就在那里,却会让他产生抓不住的错觉:“安之……”
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郁安之抬起头望向萧云卿,却看得他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郁安之背对着光,坐在床上,冬日里难得大好的日光斜斜地照进屋子,仿佛给那浑身清冷的人也镀上了一层暖意。
不禁意对上郁安之的目光,那茶色的眸子澄澈透亮,萧云卿不禁回神,嗫喏地说:“我,我就是想问问你好些了没有?”
郁安之总觉得这样子的萧云卿有些好笑,可是那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却让人心里莫名地发酸,他点了点头,在萧云卿眼巴巴的目光中沉默了半晌,这才低声问道:“你呢?好点没有?”
“好多了!”萧云卿忙不迭地回答,此时郁安之能够不再保持沉默,与他说话,他的心里就是高兴的,哪怕再苦再难受,也不觉得了。
瞧着萧云卿那躺在床上有些虚弱,无法点头只得一个劲儿地挥手的傻样儿,郁安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得再次沉默。
萧云卿却不愿意两人之间永远只能沉默以对,他知道此刻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可是他却紧张得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干巴巴地说:“安之,我们不要这样,我们谈谈吧。”
郁安之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深知两人之间这么一直回避沉默也不是办法:“谈什么?你说吧。”
萧云卿一愣,被郁安之难得一见的和顺态度镇住,竟一时间有些晃神,半晌后才恍恍惚惚地说:“安之,我爱你。”
郁安之一惊,万万想不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两人之间的感情一直是个有些禁忌的话题,他一直不愿意想起过去那些足以使人溺毙的甜言蜜语,用那些惨烈的过往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心软,也不能心软,可是如今再次在这么一个看似和谐静谧的环境中听到那些年爱过或许现在还爱的男人的表白,郁安之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心中的感觉。
最后,他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我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话说得怅然若失,平添了几分凄切与怅惘与几丝愁绪。
萧云卿静静听着,心中发紧发苦,发酸发涩,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耳边却又再次传来郁安之低低的声音:“我们都知道的,回不去了……”
“不用回去,我们只要往前看!”萧云卿立马接口,不愿意郁安之再说下去,“我们有孩子,有爱,不用回去,这次,我会努力给你更好的未来。”
萧云卿定定地注视着郁安之,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谁知他只是低低一笑,笑声里有些自嘲地味道,下了床,转身出了门,头都没有回一下。
看着那到倔强的背影,哪怕身处医院身带伤痛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脊梁,说不出的骄傲。萧云卿难掩心中酸涩,将头埋进了被子,好似逃避现实一般不愿意出来,看起来有些软弱。
郁安之顺着走廊慢慢往外走,站在露台处俯视医院大厅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间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他才转身,打算回病房,刚走到门口,门就被打了开来,里面一大群老老少少坐着,看似分外热闹,倒给清冷的病房增添了些人气。
只是这老老少少的目光,统一的都投注在此刻唯一躺在病床上的萧云卿身上,倒看得他一阵不自在,不过他平日里最会装腔作势,面瘫惯了,倒也看不太出来他的窘迫。
“爷爷,奶奶,姑姑,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郁安之惊讶地问,可是看了看边上的司为一副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的模样,瞬间明了了,想必这人招架不住这三位长辈的逼问,将他受伤的消息说了出来。
坐着的郁奶奶郁姑姑一见是郁安之回来了,纷纷站起来身,为了过来,嘘寒问暖的。
郁奶奶跟郁姑姑一人轻轻拉着他一只手,一左一右地问:“怎么样了,收还疼吗?”
“我说怎么不见你来接我们,若不是逼着你哥讲出来,你还想瞒着我们吗?”
郁安之苦笑摇头,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两位长辈的责问,倒是郁爷爷,端着一副架子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审视的目光落在萧云卿身上,可是时不时看向郁安之时却充满了温情。
“爷爷。”郁安之乖乖地走到郁爷爷面前问好,也阻断了那投在萧云卿身上让人如坐针毡的视线。
郁老爷子见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老脸上的严肃一收,露出一抹笑来:“安之啊,回来了,你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们说,还指着你哥哥瞒我们。”
郁安之点头,也露出一个笑,接着一脸真诚地说:“是我的不对,叫爷爷奶奶姑姑担心了。”
郁老爷子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也不多说,又偏头望向郁安之半挡住的萧云卿,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严厉。
想想郁老爷子那么一个在商海戎马半生的人,这么看着人,那气势那凌厉,就算萧云卿饱经各种考验,到底还是被那目光看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尴尬的境地。
可是这种窘境还没持续多久,郁奶奶跟郁姑姑有意无意的审视目光也加了进来,让萧云卿心里一悸,可也知道自己躲不得,便硬生生地盯着这一道道的目光状似泰然自若地躺着看郁安之,实则被子底下本就因为发烧出了汗的身体早已是浑身粘腻。
萧云卿聪明,到了这个地步,心中早知之前他与郁安之的许多事怕是郁家长辈早已知晓得清清楚楚,此刻,却不知道他们如此审视他,是想做些什么,心中难免紧张起来。
这时候,郁奶奶拉住郁安之,说是想知道郁安之的伤势究竟如何,不听到医生的亲口告知,她心里总也不踏实,于是跟郁姑姑一左一右地拉着郁安之司为两人就出了病房,只留下郁老爷子跟躺在病床上噤若寒蝉的萧云卿两人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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