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暨听得大喜,“当真?!”
太平轻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敬向武攸暨,“陪我再喝几盏,好不好?”
“好!好!”武攸暨听得欢喜,举盏就一饮而尽。
太平小饮一口,再提壶给武攸暨满上一盏,“你我虽说写过和离书,可对外还是夫妻,我若一直没有所出,旁人笑话你我事小,惹来母皇猜疑就事大了。”说着,她往武攸暨身侧挪了挪,低声道,“你知道的,母皇想知道的事,谁也瞒不住。”
武攸暨听出了太平的言外之意,他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佯作不解问道:“殿下……想臣如何?”
太平倒也不与他绕弯子,拿起酒盏与他手中的酒盏轻轻地碰了一下,“我想要个你的孩子。”
武攸暨只觉一颗心要雀跃着飞出喉间,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情浓之下,哪里还喝得下酒,情不自禁地一把搂住了太平的腰杆,哑声问道:“殿下想好了?”
太平按住他的手,笑道:“暨哥哥,你别误会,我说的是,你的孩子。”
武攸暨怔了怔,终是明白了太平的意思,“我跟五娘的孩子?”
太平点头,“嗯。”
武攸暨仿佛被人淋了一身凉水,苦涩道:“殿下府中幕僚众多,先前为了掩人耳目,已将五娘悄悄送至皇庄……”
太平的食指骤然按住了他的唇,“暨哥哥,你知道的,这些都不是难事。”
武攸暨从未与太平这样亲昵过,他只觉心魂一酥,低声提醒,“殿下此举,罪同欺君。”
“暨哥哥早就与我做过这样的欺君之事了,不是么?”太平也提醒武攸暨,“出了四哥这样的事,你应该懂的,回去之后母皇定不会像从前那样宠我。若是李唐那些旧臣趁机落井下石,母皇只会越来越不放心我,我若有事,很多事便瞒不住了。况且,我是真的不想旁人说你……”她的手指沿着武攸暨的颈子滑落,给他捋了捋领口的褶皱,“不行。”
武攸暨听见“不行”二字,莫名地觉得愤怒,“谁敢说我不行!”
“都是你的血脉,权当过继一个给我。”太平语气微娇,竟是在哀求他,“暨哥哥,我从来不想卷入这些争权夺利的是是非非,我只想做个富贵闲人,暨哥哥这次帮了我,我保证……”太平的话戛然而止,她戳了戳武攸暨的心口,“来日方长,总会有的,不是么?”
太平没有直言,可武攸暨想得明白。
若真李代桃僵成功了,太平与他有了嫡子或是嫡女,公主与他便有了新的羁绊。他帮公主越多,便知道公主的事越多,公主便越不能半途弃了他。
这笔买卖,不管怎么算,武攸暨都是赢家。
公主有了孩子,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养武平安为义子,武平安便不用偷偷摸摸地长大了。
武攸暨捉住了太平的手,贴在心口上,“殿下想要的,臣都给殿下,只望殿下记得臣给殿下的好。”
“记得,一定记得。”太平柔声哄他。
不管今日公主待他有几分真,武攸暨明白,殿下这次是有求于他,往后数月,他与她都要恩爱于人前,这样的好日子他岂能错过?
“那今晚……”武攸暨故意暗示。
太平浅浅一笑,“请驸马留寝。”
武攸暨忍不住大笑出声,只要有了这个孩子,真正留寝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夜雨纷纷,打在檐头沙沙作响。
婉儿站在窗前,凉风吹入房中,寒透了她的身心。
虽说她知道公主与驸马今晚是分床而眠,可她就是觉得心里绞得难受。明明不该去想那些不会有的画面,可她就是忍不住。
武攸暨不是傻子,殿下总要给他些甜头。
太平会让他亲一口么?
太平会让他抱么?
婉儿越想越难受,不觉视线已糊,眼眶又酸又胀,想忍住眼泪,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往下流淌。
隔壁的灯光终是熄灭,婉儿的心也瞬间投入了冰窖深处,刺骨的寒意不断刺着她的心房,每一下都痛如刀割。
“太平……”
她在心间默念殿下的名字,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把殿下带走,带去一个武皇找不到的地方,好好地藏起来,独属于她一人。
彻夜不眠。
第二日清晨,驸马早早地离开了公主的房间,哼着小调走远了。
那小调里透着武攸暨的得意,每一声都好似刀刃,继续凌迟婉儿的心。
婉儿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应该收拾心情,打盆热水来,伺候殿下梳洗。
就在她缓好情绪打开房门时,抬眼便瞧见了太平的笑脸。
心酸与恼怒一瞬冲上心头,婉儿下意识便想将房门关上。
太平就知道她会这样,在她关门之前,便先挤入了房间。
“砰!”
房门重重关上,并不是婉儿想关门那么重,而是公主将她按在了门上,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记狠吻。
婉儿用力推了几下公主,无奈太平吻得太狠,甚至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死死抵在了门扇之上,难以动弹。
直到两人唇齿之间浮起一味咸涩,太平终是松开了她的唇,心疼道:“谁准你一夜不睡的?”说话间,温柔地拭起了婉儿眼角的泪痕。
婉儿被她吻得唇瓣微肿,这会儿正委屈中,冷声反问,“不睡又如何?”说完这句话,她终是反应过来,殿下竟然知道她一夜不眠。
第169章 暖玉
太平轻叹一声, 解释道:“昨晚我合衣睡床,武攸暨合衣睡榻。今日他出去哼小调,是我命他哼给外面那些值卫的羽林军听的。”
婉儿听到这些后,翻涌的醋海稍微平息些许, 别过脸去, “殿下不必跟我说这些的。”
“那可不成!”太平扶住她的双肩,肃声道, “上官驸马生气了, 我岂能视而不见?”说着,她温柔地捏住婉儿的下颌, 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缓缓凑了上去,刚想亲一口她的眼睛,却被婉儿压住了唇。
婉儿呼吸微沉, “殿下醒来就往臣的房里跑, 外面的羽林军会生疑的。”
“上辈子是不是也这样?”太平不想理会羽林军如何, 她只觉心痛。昨夜的雨下得淅淅沥沥的,武攸暨留宿房中,太平也睡不安稳。好不容易捱到武攸暨睡得打起了呼噜, 太平便从床上起来, 走近窗边透透气。
她本想安静地捋一遍所有的事情, 包括回神都后, 该如何应对武皇,如何藏匿锋芒,如何找准时机把“孕”事外泄,如何与张谡合谋瞒过宫中请脉的太医。
窗户虽说只开了半扇,隔壁映出的灯影却能投落出来, 落在檐下。灯影中投着一条人影,太平知道那是婉儿。
寒风吹入小窗,太平只觉寒凉,好几次她都想张口劝慰婉儿早些休息。可转念又想,她就算劝了又如何,婉儿也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揪着心,黯然神伤。
区区一个李代桃僵,便让婉儿如此难过,上辈子那些夜晚,不知婉儿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初嫁薛绍那一晚,长安灯火通明,满城沸腾。那时候的婉儿会在大明宫的何处,也像这样吹着凉风,静静地陪着她么?而后薛绍亡故,她再嫁武攸暨,那一夜她在阿娘身边当值,一边要佯作若无其事,一边要凝神恭听阿娘诏令,那样的煎熬,不是只有一次,而是往后千百个夜晚。
甚至在只有太平的时候,婉儿还是故作淡漠,一次又一次地把太平推远,独自舔舐伤口。那时候太平还不懂婉儿的心思,总以为世上最伤心的是自己,如今隔世再看,她才发现婉儿当初背着她咽下了多少眼泪。
婉儿强忍心酸,她是想独占殿下,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她必须保证殿下安好,必须隐忍下所有的委屈,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成为殿下的绊脚石。
上辈子她不知太平会爱她那般深,她总觉得殿下那样尊贵的人,见过世上太多美好的人与物,喜欢她这样的掖庭罪奴,大概只是一时兴起罢。偏生殿下就是个痴情种,每次婉儿以为殿下不会回来了,太平总会回头。一次如此,两次如此,一生一世皆是如此……哪怕是她给太平遗诏的那一晚,她以为她彻底伤透了她,没想到太平政变还是为了她。
得过殿下如此深情,怎还能无动于衷?
今生享受过殿下给她的万千宠爱,婉儿怎能与人分享殿下的爱?究其根本,她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不管她再理智,再清醒,遇上了太平,总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地酸涩,情不自禁地欢喜,情不自禁地想独占一个殿下。
“殿下。”
婉儿瞧见了太平眼底涌动的泪花,她知道太平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她也不想把气全部撒在太平身上。
“都过去了。”
太平听她语气软和了不少,心中更是酸涩。
“心里不舒服,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太平伸臂将她拥住,现下的婉儿冷得像块寒玉,她只想将她快速暖起来,“就是不准委屈你自己。”
婉儿鼻腔一酸,“不是殿下的错。”说着,她拥紧了太平的腰杆,哑声道,“是我贪心,忍不住地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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