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二人在外人看来颇是不睦,底下之人为了邀功,势必会用非常手段。
“儿领旨。”太平起身,对着武后一拜后,便从朝堂上退了出来。
李显初次朝堂不顺,憋了一肚子火,后来他下诏立后,册立太子,百官皆一一领旨,到了提拔自己老丈人时,却被裴炎当场驳回。
“朕是天子,朕封赏国丈皆是循例!裴炎,你是什么意思?!”
“陛下可以循例,却不能越级提拔。”
裴炎挺直腰杆,半点不惧新帝,在他眼里,新帝实在是难当大任,“这是国家法度,若是陛下徇私破之,今后人人效仿,官不以才量之,只以姻亲许之,只会寒了天下有才之士之心,乱了朝廷纲纪。”
国丈韦玄贞才干平庸,李显一来就想把他提拔成门下侍中,于裴炎来说,一是不屑与这样的庸才为伍,二是厌恶这样的人分他的封驳诏令之权。
他绝不同意。
朝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纷纷向天子身边的武后投去目光。
武后轻笑,看向李显,“皇帝又要胡闹么?”
这一激,直接让李显憋了许久的怒气彻底爆发。
“朕是天子!朕的诏令你们一个都不听,一个两个的封驳得头头是道!怎么?”李显索性豁出去了,“就算我把天下交给韦玄贞,有何不可?!他怎么就做不得侍中啊!”他的话无疑是一记闷拳,狠狠地捶在了朝臣的心坎上。
外戚分疆,此乃国之大忌!
武后不怒不笑,徐徐道:“皇帝累了,今日早朝,到此为止。”
“母后,朕还没有说完!”
“闭嘴!”
武后一记狠戾的眼神剜了过去,当先带着自己的宫人大步走出了朝堂。
起初百官无人敢动,瞧见裴炎也跟着武后走了,便零零散散地也跟着退了朝。
偌大的贞观殿中,李显看着殿上仅剩的宫人与内侍,只觉一股凉意瞬间袭心而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开始后悔了,今日似乎不该当殿顶撞母后。
完了,完了。
李显左思右想,连忙对内侍道:“速速命御膳准备午膳,今日朕要与母后一起用膳。”
“诺。”内侍领命。
只是,等待李显的是武后的一记闭门羹。
武后今日闭殿不见,这样的余怒比当头骂他一顿还让人害怕。
黄昏时候,李显战战兢兢地回了新后殿中,把事情跟韦滟说了一遍。韦滟听了大急,怎么就嫁了个不会办事的蠢货!好端端的安排竟被他给办成了坏事,韦滟总觉得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太平请得旨意后,不敢在宫中多做逗留。出了朝堂,便直奔先皇灵柩所在之处,依礼制,命人将梓宫抬上了辒车,带着挽士虎贲一千人,挽郎两百人,唱哀曲的挽歌两部一百二十八人,代哭一百五十人,全员换上白布丧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紫微城。
此去路遥,太平只得骑马而行。
送灵柩的队伍走出应天门时,碎雪便染着昏色飘了下来。
婉儿一直在阿娘身边伺候拟诏,太平实在是找不到机会亲自与她告别。虽说无可奈何,却也让太平觉得遗憾又哀伤。
她还想嘱咐婉儿,事事小心,还想凑近婉儿的耳侧,小声说一遍,不准忘了她。
既然不能当面告之,便只能勒马回首,将这些话寄与飞扬的碎雪,飘入紫微城深处,落在婉儿的鬓发上。
“保重……”
简单的两个字说出口,太平的眸光倏地落在了应天门上——婉儿一袭素衣,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站在城楼之上。
殿下不能来告别,可她可以来相送。
哪怕她与她隔得这般远,已经看不清彼此的眉眼,可她手中的这盏灯笼可以代她传话。她会在洛阳等着殿下,等着殿下平安归来。
太平眼眶一烫,视线已是模糊一片,只剩下婉儿手中提着的那盏昏黄灯笼。
那是深植她心间的一抹暖色,也是她往后岁月的一份执念。
太平扬臂招了招手,终是转过了脸去,望向了去往长安的归路。
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驾!”太平策马,一骑白衣穿雪而过,最终消失在了天街尽头。
婉儿哑涩垂泪,背过了身去,强迫自己将眼泪全部都吞回去。她还有许多事要帮殿下谋,她不能让武后看出她的伤心。
红蕊看得心疼,温声劝慰道:“哭出来,会舒服些的。”
婉儿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终是缓住了眼泪,哑涩道:“我还有一战,要帮殿下赢下。”唯有如此,殿下在长安这三年才算真的安全。
“大人……”
“我该去太后身边伺候了。”
第101章 请罪
婉儿回到徽猷殿的宫门前时,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雪花在宫檐上薄薄地铺了一层白霜,太平走后,婉儿觉得整个紫微城都陷入了寂静之中,仿佛被谁在心房剜去一角, 凉风可以轻而易举地灌入心间, 又凉又酸涩。
婉儿最后调整了一次呼吸,把灯笼递给了红蕊, 叮嘱道:“回偏殿吧。”
“诺。”红蕊担心地深望了一眼婉儿, 终是提灯退下。
婉儿重新整了整衣冠,端然走近徽猷殿的殿门, 垂首跨入大殿后,暖意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太平走了。”武后淡声开口,婉儿不知这话是在问她, 还是在陈述这个事实。
婉儿没有立即回话, 如往常一样走至案边, 倏地跪在了武后面前,“臣先前妄为,险些酿成大祸, 还请太后重罚。”
武后轻笑, 放下了正在批阅的奏章, “婉儿以为, 哀家该如何罚你呢?”
婉儿重重叩首,不敢答话。
“哀家也没料到先帝最后会给太平这样一道特旨。”武后语气淡漠,“太平在这个时候参政确实不妥。”略微一顿,武后的目光落在了婉儿身上,“她自请守陵的法子, 是你给她出的吧?”
婉儿肃声答道:“不是臣。”
“当真不是你?”武后再一次逼问。
婉儿挺直了腰杆,坦然对上武后的质疑目光,“不是。”
“谁准你抬起头来的?”武后不悦,脸上已有愠色。婉儿每次回答她的问话,都坦荡无畏,半点心虚与胆颤都看不出来,让她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这样的人,不是心机深沉,便是句句属实。武后重新审视婉儿的眉眼,这样年岁的姑娘,不可能有这样深沉的城府,不管怎么想,婉儿都应该是后者。
“臣做过之事,绝不狡辩,没有做过之事,臣一字不认,还请太后圣裁。”婉儿凛声说完这句话,再次叩首。
“起来吧。”武后原本也不想责罚婉儿,雉奴的那道特旨谁也想不到,她只是觉得可惜,太平错过了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婉儿只是直起腰杆,并没有起身,“臣有一事请奏。”
武后挑眉,“说。”
“请太后下旨,给殿下一道镇守长安的圣旨。”婉儿这话说完,不用看武后,便知武后的眸光锐利得可以杀人。
武后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哀家一定舍不得杀你?”
婉儿深吸一口气,再次迎上武后的目光,坚定地道:“殿下守陵三年,皆在山中,若无特旨,殿下一兵一卒都无法调动。倘若……长安生乱,敢问太后,殿下如何自保?”
武后眸光晦明,脸色如霜,“说下去。”
“太后先前下旨,命刘仁轨坐镇长安。他在军中也颇有威名,倘若东都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长安那边必有动作。”婉儿叩首,“届时叛乱若起,殿下在山中无依无靠,万一有人趁乱行事,殿下性命危矣!”
婉儿静默片刻,没有听见武后的回复,她只得继续恳求,“殿下与太后同心同德,可天下人并不知情,今日太后殿上所言,也只是殿上的官员知晓太后心意。为保殿下安然无恙,臣斗胆叩请太后下旨。”这一叩首,几乎是狠狠地撞在地上。
这声闷响落入武后耳中,静默多时的武后终是开了口,“你可知这道圣旨是双刃剑,若是有心人教唆太平,在长安发展自己的势力,于哀家而言那是大患。”
“殿下素来重情,太后为何不信她?”婉儿悲愤反问,此时已红了眼眶。
武后冷嗤一声,故意道:“哀家相信太平,哀家只是不信你。”
婉儿静默片刻后,忍泪道:“臣愿以命换旨!”
武后冷眼看着婉儿的一举一动,果然是太平自己驯的狮子骢,心心念念为的都是太平,“上官婉儿,你是不是又忘了你是谁的臣?”
“臣……”婉儿只说了一个字,便强忍下了话,恭敬地对着武后俯首叩首。此时额头又红又肿,啧啧生疼,可是,今日这一战她必须为太平打赢。
武后本来还等着她的巧舌如簧,没想到婉儿突然不说话了,只是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跪着。
“今日你威逼哀家下旨,这是大罪。”武后起身,走至婉儿跟前,“谁给你的胆子,敢一再挑战哀家的忍耐?”说话间,猝不及防地钳住了婉儿的下颌,狠狠逼视。
旁边的裴氏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带着宫人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太后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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