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秉林皱了眉头,过了一会把手伸到了周习坤的面前。周习坤略微一笑,忽然觉得严秉林倒是比苏时征出息多了,他伸出手与严秉林握了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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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逢
板鼓铜锣一敲,京胡也跟着响了起来。天蟾舞台上,一场“定军山”拉开剧目。厅堂里沸沸腾腾的票友们,也都安静下来,专心瞩目于台上。
周习坤翘着二郎腿,半仰着靠在椅背上,目光从眼皮底下落在台上,手长伸着,夹着烟一边跟着在红木小桌上敲着鼓点,嗓子也跟着有些发痒。以前他常听戏,也常自己唱上那么一段,这都是受了周老爷,爱听戏的影响。家里养了戏班子,他小时候也闹着好玩跟着学唱过,还偷偷往自己脸蛋上抹了胭脂。
周老爷看到儿子如此德行,不怒不骂,反而是开心的哈哈大笑。那时候,周习坤以为这是喜欢自己,便常常地扮上妆,唱几句来哄自己爸爸高兴。可后来这哄的对象从爸爸换做了哥哥,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想起以前的这些荒唐,周习坤猛抽了一口卷烟。他就像是一个从良了的娼妓,并不觉得自己从前有错,只是对那个逼良为娼的老鸨子充满了厌恶,恨不能把那段过去彻底毁掉。
突然布门帘子一挑,一个穿着西装打着花领带的男人低头钻了进来,看到周习坤就开口道:“周习坤!好久不见。”
周习坤立马放下腿,站起来转身,笑拍了拍那人上臂:“吴偳兄,还真有时间没见了。”
“哟,怎么几个月不见就换样了?”吴偳将眼前人左一看右一看,感觉对方突然老了好几岁似的,真有些看不习惯:“喂,就算每天伺候老婆,也不用操劳成这样吧?苏家的宅子难不成没有屋顶么?啧啧。”
周习坤顺着他话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倒是颇为满意对方的评价,却笑言:“吴偳兄这是嫌弃我了?”
“哪里的话?你要愿意放弃苏大小姐,迷途知返,重新投入本少爷的怀抱,我绝对不会拒绝”吴偳摘下帽子,用帽檐往周习坤下巴上一勾。
“算了吧,吴大少爷后宫三千,我这模样的只能守着冷宫,眼巴巴等尊驾临幸吧?”周习坤不气笑说。这是从前的一句玩笑话。因为吴偳这个阔少爷不爱美女专爱小子。他们两个又常常出双入对的,周围朋友都笑将他们看做一对。
“不至于,不至于。那个皇后位置自然是留给你的。”吴偳还真的端上皇帝口吻了。
“哦?那我这个皇后就要请皇帝陛下帮个忙了。”周习坤狡黠一笑。
“说。”吴偳豪爽道。
“我想要所有三天后去日本的船票。全部的,一张也不能少。”周习坤说。
“你这是要做什么?”吴偳万分不解地皱起眉头。
周习坤翘了翘眉毛,一副神秘却不回答。吴偳心中明了,不再追问,笑点头道:“爱妃的愿望,朕自然办到。不过有什么赏?”
“赏你与我一齐看戏。”周习坤笑将目光转移到了戏台子上。
“哪出?”吴偳当真的追问。
周习坤得意地转过头,吐出四个字:“成人之美”。
“不会吧?”吴偳怀疑道。
周习坤笑了笑,心里还藏着四个字“巧打鸳鸯”。
最近秋意渐浓,到了晚上就有些凉了。江风吹来西洋音乐和老传统式的叫卖声,穿街过巷。马路上又有汽车,电车,单车,黄包车,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更是热闹了。
周习坤见了故友,感觉周身轻松了不少。那段时日,抛开周习盛来说,的确过得是没心没肺的快乐。他带着那么一丁点怀旧式的伤感,独自沿街走着。耳边传来了个熟悉的调子,便随口哼起了小曲。
他是个会唱的,可惜现在没了听众。不过声音传到自己耳朵里,听着也舒服。可他还没走得两步,就见到前方一家西式餐馆的门口站了一位“老听众”。一身黄色军装,高筒军靴的周习盛,正在送一位大员模样的人上车。周习坤立马停住了脚,转身就要绕道,可是那个人的目光已经注意到了自己。那么就没理由一见到他,就落荒而逃。
周习坤像从前的一样,老实地站着,心里却不是以往的敬与怕,除了厌恶还有一种玩味的心态。以前周习盛看得穿他,把他耍得团团转,就像一条狗。可现在恰恰反了过来,周习坤完全是站在凌驾于他的高度,把人看得透透彻彻。
要员的车开走了。周习盛终于可以来关照关照,这位不听话的弟弟。这位弟弟有些不一样了,结了婚还真学起了当个男人!可这幅形态在周习盛的眼里只是那么的可笑,不过如同孩童低劣的家家酒一般。
他大阔步地走过去,每次一见到这个小弟,就像油缸里掉的那么一点火星子,把道德修养伪装的面具焚烧得一干二净。想起以前那人为了钱屈身讨好不争气的模样,又看着现在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周习盛就非胖揍或者操干他一顿不能解气。
可是碍于公共场合,他只是一把就揪住了周习坤的头发,用力往后拉扯了一把,将人脸正仰着对着自己。表面看上去是亲密,可手上又是下着狠力:“小弟,苏家人对你还好?”
周习坤被扯得后倒,大哥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他早有领教,头皮上的那点疼痛算不得什么。他压抑着怒火,放低姿态,舌头在口腔打了一个转,抬起眼睛:“大哥,外人又怎么比的上自家人呢?”
周习盛听了这句较为顺耳的话总算是松开了些力道,裂开嘴露出白牙,道:“是谁执意娶太太的?”
周习坤站直了身体,无害般地笑了笑:“那我总要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不能一辈子靠着家里不是么?”
周习盛找不到反驳的话,传宗接代总是名正言顺的,只能负手哼笑:“靠女人就算本事了?”
周习坤长舒一口气,也不动怒:“大哥你在上海多长时间?”
“就两天。”周习盛本趟只是公务,遇到周习坤后他更懊恼这时间的短暂,完全不够来教训这个小子。
“这么短?若是有时间,就来我家坐坐。”周习坤和悦笑说,退后几步就有了告辞之势。周习盛不等他将告别的话说出口,当机拽住了周习坤的手腕,浓黑眉目不怒自威地瞪了他一眼:“嗯?”
周习坤镇定自若,嘴角牵了牵:“大哥,还有什么事?”
“我有话和你说,今晚上跟我走。”周习盛在外人面前尽量把话说得隐晦了,算是给周习坤一个面子。
“今晚上怕是不行。能改天么?”周习坤装作不懂,委婉道。
周习盛顿时明白周习坤刚那是绕着自己玩呢!他立马拿出了以前的大哥架势,不由分手拽着周习坤就往路旁的一家旅店走。还一边切齿着说
脸色气得黑紫,切齿道:“别以为我现在就不会动你。”说完他复压下大掌,拖着周习坤就往旁边的一家旅店里走。
周习坤快被拽横了身体,心中怒焰窜了三丈。可眼见了几名穿军装的人正站在餐厅门口,目视着他们,所有的身体本能的反抗都硬压了下去。
理智刚告诉他,不要和那个人起冲突。可是长时间的身体与心理的阴影,让他无法再忍耐下去。
周习盛要了一间房。老板不敢违背首长的命令,哆哆嗦嗦地打开了房门。还没有开灯,周习盛就直接把周习坤直接搡到了床上。然后整个人扑上去骑坐到那个身体上,双手并用地去解周习坤的皮带,扒掉他的裤子。这人身上还是雪白雪白的,让人挪不开眼。可就是这么个天生的兔子,居然想和自己叫板了!
周习盛眼里腾腾杀气,血液快速流窜充斥了全身的每个毛细孔。周遭乱哄哄,闹哄哄,可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与这个弟弟。想掐死干死而不能的这个弟弟。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金属声。周习盛以最快反应地去拿自己身上的枪,可已经晚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头真正中心。周习盛望过去,平静地看着端枪的人,依旧是滑稽的模样。他露出一笑,好生言劝:“宝贝儿,这个东西可不能玩,你也不会玩。哥哥来教你。”
周习坤端枪的手很稳,他紧紧握住枪柄,拇指上膛,盯着这最是可恨之人,食指慢慢扣上扳机,只要在下去那么一点,前面的人就会脑浆迸裂。
“谁说我不会?”周习坤笑了,用枪大力往前一顶。
“好,好,你会。我们的宝贝长本事了。”周习盛头往后一仰,但却不是把那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说“不过你死也要让哥我死个明白。哥对你不好么?你想玩给你钱玩,想结婚让你去结。你现在反过头要杀我?”
“你就是个畜生。”周习坤不想与他废话。“把手举起来,后退到墙。”
周习盛慢慢举起手:“小弟,哥不碰你。把枪放了,我们好好说会话……。”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抓住周习坤手腕,纵身用力一扑。与此同时,枪声也响了。子弹就擦着周习盛的耳朵而过。
周习盛只觉得轰然耳鸣一声,脸都绿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小弟能有那个能耐去开枪。耳鸣阵阵,他抡举起手就朝着周习坤重力扇了下去:“你他妈的小兔崽子,敢杀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