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饕双手扶着膝盖伸着舌头喘,蜜色的皮肤上铺了一层薄汗,肌肉矫健,神情纠结,“您快说,呼呼,生,什么?”
方医生老脸一红:“…… 哎呀哪有这么快?还得8个多月呢!”
话音未落,左饕已经蹬蹬蹬原地后退三大步——他脚软了。
方医生:“…… 你毛意思?”
方医生说的对左饕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他伴着耳中的电闪雷鸣干涩地开口,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8个月…… 只有8个月?方老先生,我知道您医术高超,无论需要什么器材、用多少钱…… 就算倾家荡产,也请帮我留住他!我,我不在乎他难过,即便只能躺在床上、每天靠营养液吊着命,也要拖住……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 尼玛那不得憋死?
“……”,方医生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痕,“恕老夫无能为力。”
左饕快崩溃了,用最后的气力问:“那去别的医院呢?去国外有希望吗?”
方医生:“…… 嚓。”
方医生的太太在病房恐吓完白可出来,正巧听见左饕的话,直接气笑了,点头称奇道:“渣爹我见得多了,渣成你这么丧心病狂的还真没见过!”
老太太曾经是闻名遐迩的妇产科大夫,对于特殊案例颇有研究,不然许博温也不会费尽心思笼络住他们。他们夫妻留过洋,桃李满天下,结果后来反倒因此受到迫害;两口子伉俪情深,生生挺了过来。最后虽然平反了,身子骨儿却早累垮了,承受不住繁重工作,毫无积蓄又没儿没女的,幸好在许博温的资助下开了这家私人医院,渐渐也干出了点名堂,除了许家人和许家关系户,一般人要看病得提前2个月预约。
左饕再二,这时候也看出不对劲来了:当年视白可为亲孙的老两口子,不光不伤感,浑身反而洋溢着一种诡异的喜气洋洋,这得多没长心啊;还有,什么“渣爹”?
左饕随口接了句,“那您是没见过我爹和可可他爹。”
老太太:“…… 这熊孩子!”
左饕紧走几步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您告诉我,可可他生了什么病?只要您能治好可可,您就是我亲奶奶!”
“嚯嚯嚯”,老太太捂着嘴笑,拍了左饕光裸健硕的胸膛一记,“先把衣服穿上。”说完一边哼着“跑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的小调,一边欢快地往病房走。
多年保持清癯文弱知识分子形象的方医生:“……”
老太太把门开了个小缝瞄了一眼,笑眯眯回头道:“累了,睡着了。”
左饕急得直转磨磨儿,“您快说啊!可可他到底怎么了?”
老太太板起脸色,“你还好意思问?还不都怪你?”
左饕以为她指责自己前一阵子跟白可闹分手,只好说:“行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老太太一愣,嗫嚅道:“那怎么行,也不用再也不……”
“咳!”方医生威严地清了清嗓子。
左饕见他们神神秘秘的,终于耐心告罄,转身就要去找白可,老太太在后面急忙喊:“站着!”
左饕无奈回头,“问您您又不说!看又不让看!我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老太太冷笑,“白喆怀孕了。目前怀疑是你的。”
左饕皱了眉头,“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开玩笑!”
老太太嗤了一声,“真相脑门儿上写字了?”
左饕满脸不耐烦,刚想反驳,又突然顿住了:从小到大、从远到近,各种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竟都被清晰无比地回忆起来,每一段对话嘶鸣着在耳边回响,又龙卷风似的疯狂旋转舞动,在他脑海里狂暴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搅得他心神俱震——真相如此特么奇葩,别说写脑门儿上,即使扯着耳朵吼只怕也令人难以置信。
老太太和方医生抱着胳膊,在一旁津津有味地欣赏左饕精彩纷呈、变幻莫测的脸色。
左饕看看他们,动了动嘴唇,默默往旁边走了几步,扶住墙。
“……”,老太太说:“这是要犯心脏病的节奏吗?”
方医生沉痛地问:“老伴儿,他要是接受不了这个孩子,怎么办?”
老太太阴险一笑,“那我就帮帮他,让他再也不需要承受这种精神压力。”
方医生转头看她。
老太太大怒:“看什么看!你这个情况不是我弄的!”
方医生嘀咕,“也不一定单就是我的问题吧?”
当舌头无法解决问题,只好靠牙齿。老太太当即掳胳膊挽袖子。
左饕用3分钟消化了这个爆炸性新闻,站直身体,扫了一眼正在家暴与被家暴的老两口儿,趁他们不注意嗖地窜进白可病房。
一直被当成背景板的江助理:“呆胶布??要不要找妇联?”
病房里,一位裸男握着床上的睡美男的手。
老太太给白可开了镇定安神保胎的药,此刻他静静打着点滴,已经睡熟了。他这阵子瘦了很多,在被子下面单单薄薄的,占不了多大地方。
左饕抚过他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和白得透明的皮肤,又轻轻在上面吻了吻。
刚听说白可怀上了,他先是震惊、而后惊惶失措,再然后,看着床上的娇妻麟儿(咦?),某面瘫那嘴丫子就咧到耳根了,勉强合上,很快就又重新咧开,根本停不下来!
他第一次理解了左大明的意思:这种赶脚,不当亲爹真的是没法儿懂。
80、左有种说,要不要,也得要。
左饕深情地望着他沉睡的小孕夫,心里面又酸又甜,要不是怕吵醒白可,恨不得大猩猩似的围着床转圈捶胸脯、大吼大叫、再把各种输液瓶子抡起来当杂耍,来聊以表达自己喜当爹的兴奋之情。
刚才那小老太太还说什么“怀疑”是他的,开玩笑,怎么可能不是他的种?说白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能不太贴切,但白可确实是自卑又高傲的,槽点遍地的人生际遇又让他对人对事都充满了不信任,虽然总是笑呵呵的,其实内里凉薄着呢,肯让别人碰他才怪。若不是左饕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又本着重在搀和的精神一直伴其左右、经过重重考验最终受得云开见月明,恐怕白可这一辈子都要孤孤单单地过,外表光鲜、踽踽独行。
缘分啊……所以左饕更加心生怜爱。
老太太殴打完方医生,志得意满地推开病房门,只见一个裸男把咸猪手伸到床上人的被子下摸摸索索。
左饕:“……”
老太太:“……”
左饕:“……您别误会。”
老太太想了想,说:“算了,年纪大了,打不动了。”
“……”,左饕臭不要脸地还是不把手拿出来,非焐在人家白可肚皮上,套近乎说:“亲奶奶,您刚才赢了?”
“废话”,老太太拢拢头发,“两口子闹着玩儿,还能真动手啊?你真打小少爷吗?”
左饕摇了摇头,又甘之如饴地说:“但他一般真打我。”
好贱……老太太扑哧一声乐了,看了看他猥琐的动作,问:“摸出来了吗?”
“摸不着”,左饕傻乎乎咧嘴笑道:“我儿子真在里面吗?”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才一个多月,花生米似的,能摸着就怪了!”
左饕幸福地发表中奖感言,“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老太太冷眼看着一个手的形状在被子下面大尺度地来回划拉,上达前胸、下到膝盖,无所不至,而白可也像被摸惯了似的还是睡得呼呼的,终于忍无可忍,咆哮:“把手给我拿出来!把衣服穿上!臭流氓!”
左饕:“……”
正巧江助理跟着方医生进来,贼眉鼠眼地往床上面瞟,听到左饕被骂,一副想笑又不敢笑但是真的忍不住要笑粗来的作死表情。
方医生道:“别说你不敢相信,我们也是吓了一跳。”
老太太戴上眼镜,翻着新建的病历接着说:“我们本都以为那几个器官发育得很不好,对小少爷来说就跟阑尾似的,可有可无,所以当年会诊的结果是保留。人算不如天算……小少爷偏偏跟你搅在一起。”语气很沉痛。
方医生慨叹:“险之又险啊!”
左饕一惊,“您是说可可有危险?!”
方医生:“……我说这个孩子怀得险,差一点儿就没他了。”
左饕擦了把一瞬间冒出来的汗:“……哦。”
“放心吧,目前看来胚胎发育得很好,能看见胎心了。我之前也接触过这类案例,但那位爸爸可比小少爷娘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医生给自家领导翻译,“你奶奶的意思是说那位爸爸的妊娠器官比小少爷发育得好。”
左饕又担心了,面瘫脸拉得驴长。
江助理条件反射一哆嗦。
老太太啧了声,“小少爷体质不错,应该没问题。怎么,信不着我们老两口儿?”
左饕喜笑颜开,“瞧您说的,哪能呢?等孩子生出来,您就是他亲奶奶!”
方医生、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