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利落的肘击,解除武器。自动步枪砸在地上的声响被杂乱而激烈的枪声遮盖。锁喉。
叶昔在那一声骨头断开的脆响之后松开手,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两具几乎同时从自己手中滑落的尸体,将临时别再腰间的手枪重新握在掌中,身形一潜,沿着一个一个帐篷投落在地面的阴影迅速离去。
徐子敬听着营地里越来越激烈的枪声。他站在营地最后方的那顶帐篷旁边。阴影里男人如同一头蛰伏的豹,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伺机而动。
俄军进攻的规模并不大,但看得出明显是训练有素目的明确的精锐部队。徐子敬眯起眼睛。他侧耳听着帐篷里的动静,一边漫不经心地判别着营地里正在争鸣的轻重火器的种类。
sV98狙击步,ak步枪,Rpk轻机枪。一水儿的俄军正规部队的装备。徐子敬听着游击队参差不齐又激烈的枪声,露出一个不怎么真实的笑容。对方除了枪声几乎再没有的声响,而整个营地充斥着武装分子的怒吼斥骂高叫和哀嚎。他们也经过训练,也上过战场,可终究大多数人都不是职业军人。这支来袭的俄军部队亦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徐子敬对俄军特战部队的行动模式多少还有些了解,而这些使用这俄国正规军装备夜袭营地的士兵显然有着更令敌人胆寒的身份。他兀自在阴影中哼笑一声。能请动阿尔法,好大的面子。
帐篷里的灯光早在袭击甫一开始便迅速地熄灭了,然后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灰狼已经走了,徐子敬清楚。那个人不知从何处听到了风声,以他的能力,亦不难推断出今夜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零三安插在叛军组织高层的人步步紧逼,灰狼今夜独自逃脱,等待他的必然是武装组织视同叛徒的待遇,可他不得不走。保命是生物的本能,而他是灰狼,即使此时落魄狼狈,依旧露着獠牙寻找反扑的机会。
徐子敬扯动一边唇角,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用手枪挑起帐篷帘子的一边。
帐篷里依旧一片沉寂。而训练有素的俄军士兵正在不断向这里逼近。徐子敬决定速战速决。
他一侧身闪进了帐篷。
今晚没有月光。
32死敌的终结
帘子轻柔无声地落下,来自外界那一点微弱的光芒被迅速隔绝。徐子敬在黑暗里闭上眼睛。
男人睁开眼睛,他很快地适应了这黑暗,同时也适应了帐篷里的安静。极轻的呼吸声,分别从两侧靠近。
“啊——”
男人猛地撤步转身,出手如电,直取袭击者的咽喉要害。刀锋还未触及他衣袖,已听见喉骨断裂的声音。第二个人猛地扑上来。
肉体相撞的声音在帐篷里显得令人牙酸,徐子敬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臂和对方磕碰在一起时骨头发出的闷响。那点儿疼还不够强度,而他的敌人显然不这样认为。
第二个袭击者反应速度还算不错,在同伴几秒钟便丧命之后果断弃用了匕首拔出了手枪。——保持安静的确是偷袭的一大要领,前提是你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徐子敬扯住了对方的关节,手腕翻转手臂用力,“喀嚓”一声,竟是生生将那人的小臂和上臂脱开。对方终于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出声。下一秒男人的枪已经正正抵在他的右眼上:“灰狼从哪里走了。”
俄国人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徐子敬冷笑一声,他另一只手加重了力道,被制住双手的俄国人喉结上下滚动,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胳膊中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灰狼去哪了?”男人又问了一遍,声如冰雪。这人身手还算不错,显然受过比较严格的军事训练,想必是从“上边”跟着灰狼下来的,能留在这里“等”他,大约也是灰狼的刻意安排。
俄国人依旧保持沉默,除了全身的颤抖昭示了他所面临的疼痛。
徐子敬微笑了一下。他的手枪更加用力地抵住了俄国人的眼睛,手指扣住扳机慢慢施加压力。他道:“事不过三。”男人用的车臣语,压低了声音嗓音嘶哑,在黑暗的帐篷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俄国人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球被压迫的隐隐的同感,那个人的枪口近在咫尺,他几乎可以嗅到金属冰冷的气息。
施加在扳机上的力越来越大。徐子敬脸上是一种轻描淡写的冷酷。他看着这个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却依旧不肯开口的俄国人,叹了口气,忽然用车臣语轻轻说道:“o7年九月,边境线东向十五公里,我们见过,你不记得了吗?”他语气和蔼又亲切。
被制住的敌人停止了颤抖。显然他回忆起了什么。黑暗里徐子敬懒得去看那个人脸上的神色是惊恐还是绝望。徐子敬弯起唇角。果然。
他并没认出眼前的敌人,但显然对方对几年前的事情印象依旧深刻。
他的指挥者为了拖延时间而将他遗弃了,毫无疑问。
徐子敬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慢慢道:“我不介意帮你想起来。”
俄国人已经不再哆嗦,他脸上有一种混杂着绝望的灰败,最终嘶哑着开口:“向东,穿过树林,有到镇上的路。”
徐子敬眨了眨眼睛,他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竟随手放开了被制住的敌人,浑不在意地走出了帐篷。
男人一松手俄国人便险些摔在地上,他小心地扶着断臂,努力地去够地上的枪。
徐子敬离开的十几秒之后,俄国人喘着粗气用左手握紧了手枪,汗水从他的脸上不断地冒出来,他颤颤巍巍地直起身体,好像那把枪成了这个人高马大杀人无数的士兵唯一的支柱。而他眼睛里并没有希望。
俄国人的士兵冲进了帐篷。没有呵斥和警告,也没有俘虏的过程。突击步枪一发点射,干脆利落。
徐子敬在奔跑,他能感觉着放在衣服内衬里的匕首顶撞着他的肋骨。身后的营地依旧笼罩在一片黑暗里,枪声乒乒乓乓地响,但是没有火光。
脚下沙石和树木的枯枝使得步伐并不算平稳,但男人速度很快。他心里充满了一种平静而接近于冷酷的快意。
灰狼的速度不会快过他。
二十分钟以后。
徐子敬微笑着从树丛中现出身形,他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叫我好等啊,灰狼先生。”
灰狼早已刹住脚步。听见那个人的声音他便知道生死大约要在今晚一决了。
高加索人看上去有几分狼狈。他身上本就不怎么整齐的衣服在跌跌撞撞的奔跑中被树枝刮得更加凌乱,而灰狼的脸上依旧带着一点近似于古怪的笑意。
他看着徐子敬从树丛中看起来优哉游哉地转悠出来。今晚没有月亮,星星的光芒实在太过微弱,以至于男人的脸从始至终都浸在黑暗中,看不到哪怕细微的表情。
徐子敬微微眯起眼睛,他看着灰狼:“这么着急,灰狼有什么要事么?”
灰狼哑声笑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徐子敬道:“如果我有急事,a2会帮我让开路吗?”
徐子敬也笑,他干脆地摇了头。“你知道的,灰狼。”
灰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这个“a2”比他那除了昭示了职务并不显示什么个人性格的代号,来得更加凶悍也更加执着。他也是一头狼。
狼总是记仇的。从那天他们被迫撤离了那处关狼的笼子,灰狼便知道总有一天,那头重获自由的狼会回来,讨回他流过的血受过的折磨。
徐子敬咧开嘴,但那个表情和笑容相去甚远。
灰狼看上去依旧是那副怪异而放松的样子。他的右手轻微地动了一动。
徐子敬想着高加索人晃了晃枪口,他笑了一下,道:“这个时候用枪未免太不上台面。”男人瞧着灰狼,“还是说,灰狼你就这样轻率地决定在这样不太公平的情况下试一试我们谁的枪更快么?”
灰狼也笑,他看着徐子敬道:“我不知道你还是这样的正人君子,a2,在这种时候还有这么多废话可说。”
徐子敬歪了歪脑袋:“鉴于你这些天的盛情款待,我不觉得讲些礼貌有什么错。毕竟那些豌豆罐头还不错。”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快,可却带着一股子森森的冷意。
灰狼终于冷冷地笑起来。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不是没过过,生死有命,现在就是豁出去一搏的时候了。
徐子敬话音未落,人已经扑上来了。
马卡洛夫击发了一发子弹,不知打到了那里,灰狼的手腕随即受到重击,一阵剧痛之后手枪亦不知飞到了哪去。
徐子敬的选择并算不上明智。他先机占尽,却用了这么个不讨巧的肉搏的法子。随便放冷枪偷袭或是干脆一声不吭从灰狼背后上去拧断他的脖子也好,都强过面对面地废话半天然后正儿八经地放弃手里的枪和绝佳的偷袭机会玩儿格斗。
被逼到绝境的狼总会用惊人的爆发力。灰狼手肘狠狠重击在腹部,徐子敬脸上的笑收了一些。还挺疼。他狠狠地用右勾拳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