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比裴思渡还大,那能叫男孩子。
桑絮破防了。
亲戚没有恶意,着实是对方钱太多,他们想贴贴财神爷。难免委屈一下桑絮,更何况在他们眼里这可不委屈,多好的条件啊。
桑絮头昏,没精神同她多说,连不高兴的力气都没有。
年轻人虽然对这种事深恶痛绝,却也习以为常了。连封憬有男朋友了,家里亲戚有时候碰见有钱的“男孩子”,还跑来问问她的意思呢。
她爸妈瞒了这么多年不帮她出柜,也算用心良苦,桑絮只好受着这些好意。
她在休息室里接电话,没打算长说,连门都没关。挂了后才看见裴思渡站在门口,桑絮收起手机,静静地看她。
裴思渡不知道在忙什么,居然绕到这边来了,喜怒不辨地问:“嗓子怎么了?”
桑絮现在听自己的声音那叫一个有磁性,要不是说话难受,她都想录首歌自我陶醉一下。
“没事,不劳裴总关心。”她笑笑。
裴思渡却没笑,听完就走,似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桑絮中午跟卫涵涵去轻食店里吃,她食欲不高,随便吃了几口。而后她将卫涵涵支走,去药店买了点润喉片,感冒药家里有备。
露过便利店时,她在门口停下,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走进去买了包烟。
她很久没抽,偶尔烟瘾上来,找点事情转意注意力就好。心理层面拒绝了,身体层面也会慢慢习惯。但今天感冒了,意志力不是很强。
她想起她第一次抽烟,明明憎恶烟味,却还是自虐般地往嘴里放,自认为很酷。
害怕家里人发现,又期待家里人闻见烟味后的反应,无论是恨铁不成钢还是严厉批评都可以。
很遗憾,没人顾得上她的这些心思。
第一个发现她抽烟的人是桑城,那时候桑城还不是特讨人厌,较真地跟她说吸烟有害健康。
她做了个不好的示范当时有些愧疚,但不知道是桑城嘴巴严实还是爸妈懒得管,这个事家里从来没提过。
桑絮不爱回忆以前,因为没几件快乐的事情,都是负能量,说出来旁人也不爱听,她自己还不高兴。
今天抽着抽着却不受控地回想,不算难受,只是唏嘘,还好她长大了。
她把今天家里那亲戚介绍“男孩子”的事告诉桑城,因为是共同认识的人,讨论起来会比较有意思。
当然也顺道转发给封憬看,封憬发了个语音狂笑。
桑城这家伙天天偷玩手机,中午找到机会,脏话发了一大串过来,很没礼貌地骂人家。
桑絮看了好玩,也不想教育他不能说脏话的事,愈发来劲:“别骂啊,我要是嫁他,你后半辈子不学习都能衣食无忧。”
“?”桑城:“你想评上云城十大好人的吗?”
桑絮逗完人,让他放下手机去看书,他仍是不放心:“咱家不是很缺钱,没必要。”
毕竟还没成年,他目前勉强算单纯,不知道钱这个东西没人嫌多。
桑絮听到一句人话,觉得今天这分享值了:“哦。”
“但我最近倒是缺钱,天冷了,旧衣服都好土好薄,上课冻得集中不了注意力,同学们还笑话我。真的很想买新的,难受啊。”
桑絮没理他的苦肉计。
他大少爷一句话,家里还不追在后面给他买新衣服,要钱八成不干好事。
那边桑城白演一出戏,恼羞成怒,发了一堆表情包骚扰,“要不要这么抠啊,你攒嫁妆呢?”
被桑絮屏蔽掉了。
抽完烟她回到办公室,发现办公桌上放了感冒药、消炎药和润喉糖。一盒一盒码得齐整,低调自然地挨在文件盒边,好像桑絮自己摆的一样。
卫涵涵没提这事,估计在她回来之前,这药就已经放好了。
桑絮猜得到是谁做的,又疑心不是,许是别的暗恋她的同事给她买的。
这想法很自恋,但不无可能。
所以她冷落了那堆药,午觉睡醒,人更乏力。下午有人忍不住,主动给她发了消息:“如果感冒了,就把药吃了,不要硬抗。”
桑絮不理,继续工作,她虽然难受,但脑子好像更好使,思路畅通。
下班前,裴思渡又给她发:“下班等我,我送你回去。”
冷淡了几天的人忽然开始活跃,也不知道为什么。
桑絮却不想再被她影响,还是不回,打算下班就跑。早点回去睡觉,谁有功夫扯皮。
裴思渡对她足够了解,下班前几分钟,桑絮包都整理好了,宋尹锐通知她去一趟裴总办公室。
裴思渡喊过她几次,宋尹锐从不怀疑,还反过来安慰桑絮:“裴总器重你。”
桑絮点头:“你回吧,不用担心我被训,刚好我有事跟裴总说。”
宋尹锐应下,有些紧张:“不是参我一本吧?”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桑絮无奈地白他一眼。
她敲门进到裴思渡办公室,听见她说:“怎么发消息都不回?”
桑絮很自然地坐下,“看到就行了。”
“药吃了吗?”
“我自己有药。”
裴思渡听罢面色微冷,将文件合上又开始整理桌面,有一会没说出话。忙完才道:“怎么好好的感冒了?衣服多穿点。”
“知道了。”桑絮应得干脆。
裴思渡正准备离开,电话响起,她安抚性地看桑絮一眼,接起。
桑絮百无聊赖,目光随意放置,看见她办公桌上摆的绿植,跟自己桌上放的一样。这当然是故意的,她还特地拍给桑絮看。
裴思渡一通电话讲了半天,桑絮不大耐烦,坐不住了,在办公室里散漫地逛。
她表现得很自然,好像她从未有过下班就逃的念头似的,因为她不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怨妇,她要很镇定。
合约还没到期,她不能玩不起。
裴思渡照顾到她的情绪,草草收尾挂断,跟桑絮道歉。
桑絮摇头:“没事。”
反正耽误的时间,裴思渡开车送她都能补上,跟她坐地铁到家差不多。
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话,桑絮还是难受,心想回去得测测体温,发烧就麻烦了。思渡看她脸色不好,提醒说:“明天早晨还不舒服的话,就请假吧。”
“不请了,最后几天,坚持坚持。”说完她道:“我打算离职了。”
路况复杂,裴思渡无暇分心,心里腾起火来:“你先别说话。”
桑絮不作声了,裴思渡听见就行。
将她送到楼下,裴思渡看着前方。云翳拖曳着晚霞的余晖,即将暗下,树木跟楼宇将天空圈成了小小一团。
十一月了,白日被一点点削短,黑夜越来越漫长。
“不一定就要离职,以后不会影响到你的。”她绷着表情开口劝。
桑絮反倒放松,含笑说:“怎么可能。”
一旦她们决定分开,再见就是折磨了,桑絮不可能不走,她答应合约时就想到了。
裴思渡将脸偏到一旁,也不说话。
桑絮虽然想若无其事地下车,但这一次,她觉得有必要做陈述:“这是裴总最后一次送我回来了吧,我知道,因为我感冒,怕我难受。你总是很照顾我。”
“这段时间谢谢你,是我赚到了。我不想贪心,就到这吧。”
转过头,裴思渡咬牙说:“我真的不明白你。”
桑絮将客气的笑隐下:“我不需要你明白。”
“除了谢谢和不想贪心,你没有别的话可说吗?你跟我在一起图什么?”
“为了玩呗,想爽,又可以不负责任吧。”桑絮自嘲:“我本来就是这种人啊,没你想的那么好。”
“别给你自己扣帽子,你也没敢玩什么。”裴思渡打断她的话。
桑絮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冷硬地解释:“我只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呵,退路,好一个留退路。我对你不够好吗?”裴思渡自认用了足够的精力和耐心,也付出了很多,她没这么纵容过别人。
桑絮静了一会,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她对她好,她就不留退路了。
“你为什么对我好?”
“需要理由吗?”
“如果你的喜欢没有理由,那你以后收回喜欢,也不会有理由。”
裴思渡被她的歪理呛住,摇头,“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很多人都这么高估自己。”
“桑絮,你才见过多少人?你不要用悲观的态度去对待一切。”
她对人的不信任,裴思渡一直以来都感受得到,却无力改变。她没那么大能耐。
“你当然比我见得更多,我浅薄无知。所以你认为,一个人会无条件地爱另一个人吗?”
桑絮的声音淡淡的,哑哑的。
裴思渡看着她的眼睛,严肃地告诉她:“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双方不经营,空有一方的热情和坚持有什么用?”
她说得是真理,桑絮却不受,反问:“你的热情和坚持源自你觉得我好玩是吗?”
冷风刮在夜里,像能一下子刺穿谁的胸膛,听风的人默不做声。
“你喜欢挑战,我恰好不配合,对吧,很好玩。所以你什么时候能玩够?”桑絮想到些什么,冷声说:“我以为你玩够了。”